卻說三個徒弟各往一張藤床上睡下。唐僧獨自一人高剔銀缸,鋪開經本,持燈看書,燈下念一會《梁皇水懺》,看一會《孔雀真經》,直坐到三更時分……
唐僧為何突然心血來潮想要看經書呢?顯然是被孫悟空等人激發了熱情,參悟之餘,一時興奮,想要在經書裏找找更多的答案。
從唐僧深夜讀經的舉動來看,這的確是一個非常難能可貴的事情。
一本《梁皇水懺》,有點類似西方的《聖經》,講的是自南北朝梁武帝以來的各種懺悔福音,認為眾生乃至佛子,業障深重,非懺悔不能消除。為湣念眾生及學佛四眾,特在經中說明禮懺拜佛,以期洗除過去現在所造種種障垢,從而獲得生命的真正解脫!
一本《孔雀真經》,全名為《佛母大金曜孔雀明王經》,更是以化解“一切惡病一切鬼神,一切使者一切怨敵,一切恐怖一切諸毒”為宗旨,倡導世人“舍除暴惡,鹹起慈心”。
唐僧能從悟空的“采陽補陰,五行相合”之論,聯想到自我懺悔和消除怨念,去連夜誦讀《梁皇水懺》和《孔雀真經》,這件事情看了真是讓人可喜。
不過,可喜歸可喜,這並不表明唐僧一夜之間就開竅了。對於唐僧來說,西天之路還很長,修行之路還很遠,我們的唐長老還得跌摸滾爬,經過無數的心靈磨礪。
這不,麻煩事又找上門來了。
長老正在星夜讀經,突然外麵風聲四起,門窗上撲剌剌的作響。唐僧深恐被風吹滅了燈,慌忙將褊衫袖子遮住。又見那燈或明或暗,便覺有些心驚膽戰。
一個人心驚膽戰之時,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的。不過沒關係,這風是夜遊神吹的,想把一個凡人弄睡著還是挺容易的。在夜遊神的催眠下,唐僧立馬伏在經案上盹睡,耳內嚶嚶聽著那窗外陰風颯颯……
風聲一時過處,唐僧在夢遊中來到了禪堂外,忽然聽得隱隱的有人叫他:“師父!”唐僧在夢中抬頭觀看,見門外站著一條漢子,渾身上下,水淋淋的,眼中垂淚,口裏不住叫:“師父,師父!”
唐僧嚇了一跳,心想,我剛剛還在懺悔,怎麼就有鬼魅找上門來了?於是故作鎮定道:“你找錯人了,我不是那貪欲貪嗔之人。”意思是,我是個光明正大的和尚,心無雜念,才不怕什麼你這魍魎妖魅呢。可是,話是這麼說著,兩腳卻不聽使喚地打顫,渾身上下無處不透露著怯意。於是又改口道:“我手下有三個徒弟,都是降龍伏虎之英豪,掃怪除魔之壯士。他若見了你,碎屍粉骨,化作微塵。此是我大慈悲之意,方便之心。你趁早兒潛身遠遁,莫上我的禪門來。”
老子可是有後台的人,你最好給我滾遠點,要是你敢動我,我叫徒弟們讓你碎屍粉骨,趁早哪邊涼快哪邊呆著去。
那人無奈,倚定禪堂道:“師父,我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你舍眼看我一看。”
唐僧到這才意識到,自己嘴上說不是那貪欲貪嗔之人,心裏麵卻一直怕得要命,這個時候連正眼都沒敢瞧過人家第二眼。聽到此話,壓了壓驚,定了定神,努力控製著自己朝那方向看去——呀!果然,頭戴衝天冠,身穿龍鳳袍,這是一副君王的打扮。
頓時有了些親切感。
那國王道:“師父啊,此地喚作烏雞國。我這裏五年前,天年幹旱,草子不生,民皆饑死,甚是傷情。”
邦國有難,為君之罪,這是中國曆史上的立國理念。唐僧聽到這話,馬上就想到了贖罪的概念。心想:這國王可能是犯了什麼錯誤吧?於是回道:“陛下啊,古人雲:國正天心順。想必是你不慈恤萬民,既遭荒歉,怎麼就躲離城郭?且去開了倉庫,賑濟黎民;悔過前非,重興今善,放赦了那枉法冤人。自然天心和合,雨順風調。”
在唐僧的觀念裏,覺得隻要國王改過自新,全心向善,就一定能夠感動蒼天,換來風調雨順。殊不知,一個國家的榮辱興衰根本不是三言兩語那麼簡單的事。
那國王否定道:“寡人膳食亦無葷。仿效禹王治水,與萬民同受甘苦,沐浴齋戒,晝夜焚香祈禱。如此三年,隻幹得河枯井涸。”
國王辛辛苦苦幹了三年,到頭來竟是河枯井涸,顆粒無收。
唐僧一聽這話,頓時就對自己沒了信心。心想,國王自省三年,顆粒無收,那我自省了半夜,會不會同樣是毫無功果呢?難不成《梁皇水懺》和《孔雀真經》這兩本書都白讀了?一時之間,茫然不知所措。
正在唐僧苦思疑惑之間,那國王又滔滔不絕的繼續了下去:“正都在危急之處,忽然鍾南山來了一個全真,能呼風喚雨、點石成金。先見我文武多官,後來見朕,當即請他登壇祈禱,果然有應,隻見令牌響處,頃刻間大雨滂沱。寡人隻望三尺雨足矣,他說久旱不能潤澤,又多下了二寸。朕見他如此尚義,就與他八拜為交,以兄弟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