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簡直興奮極了，祁果簡直是最慷慨的長官。要是其他人，早就自己先運走他們連喝湯的份都沒有了。
不得不說發財的興奮感比其他無聊的情緒持久很多，但在持久也有逐漸冷卻的時候。隨著心跳的逐漸平複，她開始納悶。看來祁果的資金問題並不是市政府資金短缺而是有人都給貪了。
但是，是誰已經不重要了。他們現在有隻已經成為亡魂和將要成為亡魂的區別了。
阿德南是不會留任何一個現在的敵人好好活著的。他更不會收留他們作為自己的士兵。能背叛自己的祖國自然可以輕鬆的背叛他。他冷笑著看著他們掙紮著倒在血泊中。
緊接著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祁果當然也看到了，他就站立在刑場上，身姿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挺拔。
阿德南笑著說：“你的故人不去招待一下嗎？”
祁果握緊了手中的步槍，一臉憎惡的看向阿德南：“好玩嗎？”
阿德南彎了彎嘴角，隻說了兩個字：“去吧。”
祁果整張臉都扭曲了。她下樓的樣子莊嚴肅穆，臉卻像是地獄爬來的惡鬼。像閃電一樣，槍口直指亞爾維斯的後腦勺。
亞爾維斯說：“你來啦？”
亞爾維斯當然知道是她。她的腳步聲每一晚都會在她耳邊響起，膠鞋鞋底拍打地麵的聲音是那麼響亮熟悉，聽得他隻想哭。
祁果一愣，從出師以來握著槍的手就沒再抖過，這次竟然又開始了。她整張臉的肌肉再次抽搐了起來，聲音也是一樣：“你怎麼……又來了？”
“我不想走啊。”亞爾維斯說，“我的戰友都死在這裏啦……我還有什麼臉麵活著呢？”他說著，用一雙膝蓋轉過身來麵對祁果說，“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但是，軍人就應該葬在自己守護的土地不是嗎？還是被你殺死的……我死得其所啊。”
“你沒有……父母嗎？你不想他們嗎？”
“沒關係，我還有個哥哥。”亞爾維斯看起來有些落寞，“別看我是個上尉，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做什麼。我不過救過幾個人，蓋過幾棟房子……我是個很沒用的人啊。”
祁果是第一次在如此明媚的陽光下直視亞爾維斯。這是一個過於年輕的青年。非常白淨，有點書生氣，但腰背卻像鋼板一樣挺直。短發像刺蝟一樣豎著，摸上去會很紮手，這讓他看上去十分精神；他的微笑是被太陽還要耀眼的東西，他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恍惚想起似乎還有一個人的笑容比他更加耀眼熱烈。那是她最陰沉的時候穿透烏雲照耀在她身上的一束光。她伸手去觸摸，卻捉住了穿著白裙的女孩的纖纖玉手，自此她再也沒有離開過。就像握住了小七仙女的仙衣。
“祁果！”阿德南的叫聲打破了她的幻想。
亞爾維斯低下了頭。
祁果在一次舉起槍口，她用全身的力氣隻會手不要抖，她成功了，聲音卻顫抖地不像話：“……對……不起。”
“沒關係。”
亞爾維斯的聲音溫柔極了。他真的不怪祁果，是他自己不爭氣。他聽到祁果發出的悲鳴，不禁想要抬頭看她，一滴黃豆大的淚珠砸在了他的鼻梁上，混著他自己的眼淚滑了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
祁果腦海中亂七八糟，最終卻隻有一個白色的身影與亞爾維斯重合
為什麼要夜夜去俘虜營地找他，那是因為寂寞吧。
為什麼那天要去親吻他，那是因為罪惡感吧……
對死亡的本能恐懼感有一次像驚濤駭浪一般排在心口……這是久違的感覺，上一次還是在父親的靈柩之前。
“亞爾維斯……”
“嗯……”
AK巨大的後坐力讓祁果全身的骨骼都是一顫。黃銅的子彈擊穿了額骨、腦組織和枕骨，最終鑽入黃土。亞爾維斯的身體無力的倒在地上，背朝黃土麵朝天。
食腐動物在天空盤旋，禿鷲發出淒厲的叫聲它在呼喚同伴們前來覓食。
一聲槍聲過後，子彈射入天空。禿鷲們四散而逃。
她看著亞爾維斯素白的臉，捂著臉蹲了下去。這是來非洲的第一次，她第一次因為殺人而產生罪惡感。
死個人而已。她對自己說，不是親人不是朋友，隻是見過幾次麵的陌生人……有什麼好難過的呢？
罪惡感帶來的是莫大的恐懼。
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四歲，站在父親的靈柩前悲傷又恐懼的嚎啕大哭。她張開嘴，卻發不出悲愴的哀鳴。隻能像個啞巴一樣嘶啞的呻吟。溫熱的眼淚從指縫滲出。
她恨極了，他看向省政府大樓前坐在陰影裏獰笑的男人，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