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周圍的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一樣,寂靜到讓人覺得不正常。
良久之後,阿諾德的手微微動了動,似乎還想去觸碰祁曇,塞穆尼亞卻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了阿諾德可以觸碰的範圍。
“埃爾弗雷……”阿諾德垂下胳膊,想要說些什麼,嘴巴一開一合的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祁曇不想理他,幹脆一個轉頭埋進了塞穆尼亞的懷裏,一隻手輕扯住對方的衣服,有些悶悶地道:“帶我回去吧。”
帶他回去,而不是帶他走。塞穆尼亞為此勾勾唇,心情刹那間變好了不少。
祁曇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離他們不遠的阿諾德聽見,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腦袋迅速轉動起來,將那簡單的五個字分析透了之後,得出了一個讓他呼吸一窒的結論——
埃爾弗雷他打算放棄了,他不想再追隨自己了。
還沒等阿諾德做出什麼反應,塞穆尼亞便低低地嗯了一聲,一個轉身便離開了王宮,在察覺到身後的阿諾德似乎想要追上來時,扭頭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阿諾德被那一瞥定在了原地,直到塞穆尼亞帶著祁曇消失了以後,他才身體一軟,被趕上前來的幾個下屬扶住了。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他打算一改以前的態度,打算開始對埃爾弗雷好起來的時候,埃爾弗雷卻不再打算堅持下去了。
也對,埃爾弗雷他跟在自己身邊已經有好幾百年了,而在這期間,自己甚至連一句好聽一些的話都沒有對埃爾弗雷說過。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肆意地利用埃爾弗雷對他的忠誠,毫不憐惜地對他做了不少過分的事情。
想到一個多月以前,自己為了那個隻想殺死自己的少年,而將埃爾弗雷拖到自己身前擋住傷害的舉動,阿諾德的心口驀地一痛。
設身處地地想想,若是自己深愛的人從未在意過他,甚至為了別人而毫不猶豫地舍棄他,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心寒。
而埃爾弗雷卻堅持了好幾百年,從未抱怨過自己對他的冷漠與惡劣,忍受著自己的各種辱罵,看著自己否定他的存在轉而去相信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年,讓那個少年搶走屬於他的身份與應得的一切。
阿諾德想起自己曾經對埃爾弗雷說的一句話,他對他說,他沒有資格來懷疑他的判斷。
埃爾弗雷怎麼會沒有資格?在安斯的事情上,他是唯一一個有資格來懷疑的人。
阿諾德忍不住低笑出聲,帶著對自己的譏諷和無比的悔恨,如果他從一開始就相信埃爾弗雷就好了,如果他不對埃爾弗雷有那麼大的偏見,沒有對他做出那樣過分的事情,現在的埃爾弗雷恐怕已經成為了他的王後。
沒有了南海域的打擾,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沒有誤解沒有煩惱。但這一切全部都被他親手毀掉了,連殘渣都沒有剩下。
阿諾德突然有些恍惚,自己當初到底是為什麼不喜歡埃爾弗雷的呢?他強大並且忠心耿耿,哪怕脾氣差了點,心地卻並不壞,甚至比他身邊的絕大多數人都要好太多。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那樣苛刻地對待他呢?
阿諾德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原因——埃爾弗雷的實力太強了,本體還是海域中極為珍惜的海怪八爪怪,他怕埃爾弗雷接近自己有其他的目的,怕埃爾弗雷對自己有威脅,怕他搶走屬於自己的王位。
但埃爾弗雷跟在自己身邊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動靜,他也漸漸放下了心中的憂慮,卻已經改不了自己對待埃爾弗雷的態度了。
壓榨他辱罵他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不想改也不願意改,甚至在看見在別人麵前趾高氣昂的埃爾弗雷,隻會在自己的身前露出恭敬而怯懦的姿態時,感覺到了異樣的滿足感。
這讓他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連八爪怪都臣服在了自己的威嚴之下。
真是可笑至極,海皇大人說得對,他的確很愚蠢。
如果埃爾弗雷真的有意要搶奪他的王位,又怎麼會做出這樣彎彎繞繞的事情呢,以他的性子,想要的直接拿走便是,絕不會為了那樣一個對他而言沒什麼用的東西而委屈自己。
隻可惜,阿諾德到現在才想明白這一點,晚得有一些離譜。
阿諾德又一次笑出聲,隨即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眼淚都快被他笑出來了。他急促地喘息著,體內的法力還沒有穩定下來,現在又因為他劇烈的情緒波動而暴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