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他眼角的疤。
那樣醒目，仿佛一顆風流無比的滴淚痣，笑起來的時候，斜斜地上揚，襯著眼角眉梢。
那時候她還小，應該是過生日吧，要不就是什麼節日，總之記不清了，那一天裴翊站在她麵前，眼神狡黠：“你許個願吧，都可以實現哦。”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趙小初仰著小臉看著他：“裴翊哥哥，我想吃包子，也可以嗎？”她有一次去鎮子上，看到街邊有各種各樣的吃食，小販的呼和聲，喧囂聲，食物的香氣，交織在一起，熱騰騰的籠屜一掀開，裏麵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包子，白乎乎，圓鼓鼓的包子，真的真的，真的好香啊。
小六子想了想，非常肯定地說：“當然可以，現在你回家乖乖等著，我保證你在日落之前可以實現願望。”
那一天她歡呼雀躍地回到家，哪裏都沒有去，異常異常乖地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院子裏，托著腮幫，大眼睛忽閃忽閃，等著願望實現。
那時她還不明白，怎麼就會平白無故實現願望呢？當然不會！
趙小初打了個哈欠，金烏已經完全沉進天盡頭的那一片厚重的雲層裏，天色暗下來，日落了，裴翊還沒回來，包子也沒來。趙小初失望地撇撇嘴：“什麼嘛，根本就是騙人的！”
說著站起來準備回去睡覺，就在她剛剛回過身的時候，突然就聽到門口有人叫她。
是裴翊，風塵仆仆地，身上的衣服似乎更加破舊，但還是興衝衝走到她麵前，將一個紙包塞給她：“給，包子。”
趙小初驚訝得張大了嘴：“真的有包子啊。”
“那當然，我說了你的願望會實現的，怎麼樣沒騙你吧！”語氣得意，孩童的得意。
趙小初笑得眉眼彎彎，抬頭看他，他的臉上滿是泥土，髒髒的，眼角有一道傷口，還在流血：“呀，裴翊哥哥，你這裏怎麼了？”
“沒事，不小心摔的，你快吃吧，涼了。”
“不疼吧？”趙小初眉頭皺起，整張小臉上滿是心疼。
“不疼。”
“那我給你吹吹。”暗霧籠罩的夜色裏，小小的女孩一手拿著小紙包，一邊踮起腳，小小的男孩微微低下頭。
趙小初永遠會不會知道，這個包子是裴翊偷的，確切的說，是搶的，因為偷到一半就被發現了。包子鋪老板一臉橫肉，脖子比裴翊胳膊還粗，沾滿白麵的大手一拍：“哪裏來的小毛賊！敢偷你爺爺我的包子！”
裴翊在前麵跑啊跑，老板在後麵追啊追，跑過一片窪地，一個不留神，滑了一跤，臉磕在石頭上，鮮血崩出來，老板幾步趕上來，抓住就是一頓痛打，當然，裴翊硬是沒鬆開包子，他將兩個包子揣在懷裏，一個也沒丟，一點也沒壞。
那一天回來，出現在趙小初麵前，疼痛的除了眼睛，還有屁股和腿，還有後背，渾身上下，無一不疼，可是看到她那樣開心，他還是覺得值得。
那時候真簡單，隻要讓她開心就好了。
床上的趙小初突然瑟縮了一下，很害怕的樣子，裴翊的目光冷冷掃過七十歲的老太醫：“你是說真的？”
“回太子殿下，千真萬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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