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暗中蘇醒, 他所見的第一物, 是與他緊緊相連,光芒相識的淡藍色光團。
彼時的他還不知道什麼是‘照鏡子’,他看著彼此相近的光芒,扭頭向左(右),扭頭向右(左),瞧見對方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動作, 甚至連跳起時的高度都一模一樣, 心底不約而同所產生的情緒, 叫做喜悅。
這是我的半身啊,我為他而生,他因為我的存在而存在著。我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他能夠感知到我的情緒, 我直到他所想之事,他知道我要做之事。這樣彼此相連,彼此相知, 彼此相通的感覺……
真的太好了啊!
就像是鏡子,就像是水麵, 他們是截然相反卻又完全相同的存在。隻要一個眼神,隻要一個動作,他們就知道彼此的心意。甚至隻要他們想,他們便能夠跨越空間,傳遞自己想要傳遞的信息給對方。
這個天上地下,隻有你, 於我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拉菲你和加布的感情還真是好呢。”彼時上帝因為忙於造物,隻能讓天堂的副君和大天使長米迦勒帶著新出生的弟弟,“什麼時候你們才會厭煩彼此呢?”
“為什麼會厭煩我自己?”剛出生的小天使如此問道,“如果是加布/拉菲的話,永遠都不會啊。”純澈的淡藍色光芒躍動,所產生的那種感情叫做害羞,“我們是彼此的半身,不是麼?”
路西菲爾和米迦勒摟著兩個小光團,看著小光團在他們惡意的隔離之下,試圖翻躍千山萬險和對方彙合,不由更加惡趣味的一人抱著一個糯米團子,向左向右,回到了自己的宮殿,隔離了這對兒苦命鴛鴦。
路西菲爾所抱的,是拉斐爾。
而米迦勒所抱的,是加百列。
那是他們漫長生命中的第一次分離,在那之前的幾百萬年,他們都如同連體嬰兒一般,牽著彼此的手,在天堂漫遊。一同學習,一同安寢,一同教養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同頂著兄長的懲罰。
淡藍色的榮光向如泉湧一般向拉斐爾彙聚而去,過往的記憶泉湧一般湧向他的腦中。
他想起了初見加百列是內心的喜悅,想到了初次分離時的感傷。
而後,他想起了當他降生時所聽見的第一個單詞。
Raphael(拉斐爾)
……
“……斐爾?拉斐爾?”溫徹斯特兄弟的呼喚讓拉斐爾眼前如播放機一般的影像褪去,他的眼睛重新聚焦。拉斐爾看著自己手掌心上原本隻有薄薄一層地沙的瓶子,如今已經半滿的轉態,細細的白沙填充了瓶子的空域。
那是聽到真正號角,願意響應他的號召,在他身側所彙聚的天使們。
雖然已經遲了,卻還不算太晚,仍有天使願意在聽到號角之後,回到他的身邊:“暫且在此休養吧。”他想起這些弟弟妹妹,在最初,是他和加百列最得意的弟子。
他們教會了他們如何引領靈魂前望天堂,也教會了他們叫他們‘兄長’而並非‘加百列/拉斐爾’。那個時候,天堂尚且是副君路西菲爾的責任,而他們,不過是想要幫著自己哥哥,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的小天使。
他不在乎天堂,可是天堂是兄長的得意作品,所以他也要保護天堂,這是他的義務。
隻是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拉斐爾抬手扣上了手中的小瓶子,想起了父神的造物——人類。
那麼多個世紀,那麼多的歲月,一向疼愛他們的父神,突然要求他們,向那個沒有力量,沒有高潔靈魂,沒有特殊本領。僅僅因為有著和父神一樣的樣貌,和父神一樣有著固定的形體,就要高他們一等,要他們向他下跪的存在——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