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現在要和你講清楚,你下輩子還是變成人,而我下輩子就變成一棵鬆樹,每當你經過一棵鬆樹,就仔細看看樹幹,流出鬆脂最多的那一棵就是我,因為那鬆脂就是我的眼淚,思念你的眼淚!”
“你這句話可真肉麻。”顧笙歌強笑,假意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
“看,你覺得肉麻,我卻真是這樣想的。”
他的眼淚再次湧出來,背過身抹掉,“真是那樣就好了,怕就怕,人根本就沒有下輩子!”
“有的,小時候我外婆跟我說過。”顧笙歌安慰道,也說服自己去相信人是有輪回的。
“那我勉強答應你,下輩子我會盡力找到你,然後倚著你的樹幹乘涼。”
他們約定後,顧笙歌衝他笑了笑,先一步離開,邱洋揮了揮手,也背過身去,不再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
這次,他們不是擦肩而過,是背道而馳!
顧笙歌忽然想起了一首詩——
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
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翌日一大清早顧笙歌在機場送走了日後將定居海外的張曼,真到離別的時候,其實是沒多少話可說的,大概是因為都知道往後不再有機會見麵了,說得再多也是白說,經年後忘了,豈不是白費了力氣?
但傷感仍是避免不了的,因而還是說了些‘珍重,好好保重,以後要幸福’諸如此類的話,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出可說的了。
張曼走後,顧笙歌在機場吃了份價格堪比普通西餐廳上等牛排的炒飯,還買了本雜誌,坐在麥當勞打發時間,因為再過一小時,她還要為程軍送行。
相較張曼的意氣風,程軍卻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般,渾身都是濕冷的氣息,顧笙歌站得同他有點距離,卻仍感到從腳底板竄上一股冷意,她低頭不看他瘦得有了型的臉,慶幸他出門時還記得刮了胡子,沒引來人圍觀,怕是連他自己也不願意走得如狼逃亡一般。
“真的要離開嗎?辛苦找來的工作也不要了?”顧笙歌明知故問,算是在找話說。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我應該在他們倆的婚宴上喝個爛醉,起床後把一切都忘了,迎接新的一天?”程軍自嘲。
“那倒不是,哎…反正我也要走了,你不在這兒,我倒是少了個記掛的。”
顧笙歌想說幾句俏皮話,可搜腸刮肚,平日裏從旁聽來,書上看來的風趣話楞是一句也找不著,隻得老老實實傷感道,“回去也好,看這城市亂得,人活得很是辛苦,你回到S市趕緊找個真正能陪你過一生的人。”
“我說,要不你也別走了,咱倆被人選剩的湊合一下?”
顧笙歌白了他一眼,推著他走到安檢處,“廢什麼話,趕緊走你的吧!”
“還真傲氣啊,被嫌棄的還這麼嫌棄別人。”
程軍說完衝她揮揮手,“回去吧,到了卡塞爾給我email,如果你不是窮得很的話,打電話給我也是會接的,當然是我新女朋友不在的情況下。”
程軍轉身往裏走,顧笙歌從後麵看到他抬起手,似是往臉上抹了幾下子,抹的應該是眼淚。
她知道,經過這樣的事之後,他再不是從前憨厚的程軍,興許會變得風趣,變得受女孩子歡迎了,可他卻沒了真心實意!
可,誰又管得著誰呢?
她能管住自己,就非常不錯了。
想雖這樣想,但她真能管住自己,把該忘的都忘了嗎?
比如說——
那個人…
走出機場,外麵陽光大好,排隊等候的計程車周身閃著水銀般的光,顧笙歌走近一輛,拉開了車門,轉瞬又關上,而後跟司機抱歉道,“對不住啊師傅,我先不走了!”
她重新走回機場,進了自動門裏,有句話好像是這樣說的——
愛,從哪裏開始,就在哪裏結束。
那晚陸北辰送顧笙歌回家後,雖然心傷,倒也沒怎麼發怒,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然越是這樣壓抑,使得他的臉色永遠都陰沉著,手下的人自是覺得壓力倍增。
因此連日來,上班的員工們均是神色疲憊不堪,公司高層戰戰兢兢,麵對老板噤若寒蟬,隻能約束自己的下屬,以防出現任何小失誤而遭來責備。
知道事情緣由的金澤這幾日也是盡量不去老板辦公室,他很清楚眼下老板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可以讓他暫時鬆懈,不用以表麵的威嚴來偽裝。
他想不透,老板既然願意花那麼多心思和心力,按理說什麼樣的女人都能追得到了,怎還要為一個背棄他的女人繼續費神,傷感?
他覺得不值,但作為一個謹守下屬本份的人,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而已。
在門外站了兩分鍾,他才敲門進去。
陸北辰背對他站在弧形落地窗前,手裏的香煙已經快燃盡了,金澤趕忙將桌上裝滿了煙頭的煙灰缸清空,送到陸北辰麵前,“陸總,JM的邱總送來了請柬,婚期定在了月底。”
煙頭落到地上,濺起了少許火紅的星子,不一會便滅掉了,金澤趕忙從地上撿起煙頭,掐滅了才送上請柬。
他料到老板定是誤會了,急急補充道,“陸總,新娘不是顧小姐!”
聞言,陸北辰猛然側過臉,雙眸怒盯金澤,仿佛他是在說笑話取笑他一般,讓他受了辱,但仍是劈手奪過他手裏的請柬——
火紅的喜慶顏色,燙金的字,他迫切翻開,沒找著顧笙歌的名字,才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新娘好像已經懷孕快半年了,可能顧小姐她知道了,所以…”
陸北辰擺手打斷他的話,把請柬扔到桌上,佯作平靜,“金澤,我這沒你的事了,出去忙吧。”
金澤帶上門後,他再次拿起那燙金字的請柬反複仔細看了幾遍,確認新娘不是顧笙歌之後,立刻撥了電話給邱洋,他知道這一麵他們勢必是要見的,即便他覺得這樣有損了自己的尊嚴,卻不得不這麼做,隻因他想弄清楚他和顧笙歌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依然是那個讓他一進去就能靜心的家,依然是靠湖的窗邊,邱洋卻麵形憔悴得盤腿坐在地上,而這次招待他的不是茶,是烈性的威土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