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高腳杯無聲地在地毯上打著轉……淺棕色的液體沿著尖細的下巴啪嗒一聲低落在高腳杯上，在霎時安靜下來的包廂裏格外清脆。
鍾小念眨眨濕潤的睫毛，默不作聲地折身拿來新杯子，倒了一杯，滿臉是酒，笑得更加謙卑地遞了過去。
“王老板，真的很抱歉，您消消氣。”
又一杯酒潑了過來。
第三杯……第四杯……
到第五杯的時候，王老板沒了興致，提腳掃掉了她手中的酒杯。
鍾小念就要去拿第六個杯子，一疊紅鈔劈頭蓋臉砸了她一身。還有王老板餘怒未消的聲音，“敬酒不吃非要把老子惹生氣了吃罰酒，把錢撿了給我滾。”
鍾小念蹲在地上，單薄的背繃得像把馬上就快裂掉的弓，一邊撿一邊笑。剛才在小花園還想著要是哪天蹲地上就能撿到錢，該是多美的夢。沒想到，現在真是一地的錢給她撿。
“真tm犯賤，都出來賣了還裝什麼矜持。”
捏著鈔票的手緊了一緊，隻是那麼眨眼的瞬間。濕漉漉的長發遮住了躁紅的臉，鍾小念聽見他們在勸王老板不要和不時相的人計較，獨獨沒有，那個人的聲音。
不用抬頭，她也知道一雙雙看向自己的眼裏藏著什麼樣的鄙視。
她也很想瀟灑地站起來，將手中的鈔票回扔給豬頭三一樣的男人。可是，太久沒有拿過如此厚重手感的鈔票，手握著，便舍不得放下。
這些錢不光可以彌補那瓶1500的皇家禮炮，媽媽又可以去多做幾次中醫針灸……
和可愛的錢一比，什麼驕傲，自尊值個P。
她嚐過拿錢砸人的快感，可她更深刻理解沒錢那絕望至死的窘境。
鍾小念果然沒有把錢砸向王老板，她撿完錢從地上站起來，就徑自一頭栽向沙發。她本來就有低血糖，蹲得太久，供血不足眼前就黑了。氣弱地趴在沙發上，半天爬不起來。
嗡嗡作響的耳邊傳來小模特低笑的聲音，刺得耳膜有些痛。她能想象得到，自己就像一隻被圍觀的小醜，他們扔些填飽肚子的香蕉下來，她便做他們喜歡的動作給他們看。
“真TM掃興！”王老板看著她咬著蒼白的唇，血色全無煞白的臉，可憐極了的模樣。氣也消了些，順手又把她攬了過去。“算了算了，聽話陪我玩會兒，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美麗的女人向來惹人憐，更何況是柔弱的美女。
鍾小念低眉順眼地窩在沙發上，扯來紙巾將暈了的眼妝給抹了。水汪汪的眼清澈而通透起來，襯著那張白皙姣好的瓜子臉，坐在那兒倒像是個清純十八九歲的女孩子。
王老板心情忽而轉好，親自取了酒放在兩人麵前，邊喝著邊隨意地聊著。
鍾小念酒量不是太好的，往日也都是小酌一口，再玩笑幾句就混過去。今晚卻不敢再頂撞身邊的暴君，一杯接著一杯硬是灌了進去，仿佛是鐵了心要將自己灌醉。
到後來空空的胃火辣辣地灼燒起來，眼前有些晃，她是真的有些醉了，便聽話地將頭靠向王老板的肩。
好像總是有冷凝的光漫不經心地飄向他們坐的角落，她壯著膽子回過頭去了一次，適逢那人從美女懷中抬起頭。對視上了，卻看不透那雙黑洞般的眼睛。
微微翹起的唇角，那笑容一如既往地溫潤，帶著些她從不了解的高傲和疏離。
心好似被針給紮了一下，胃那麼一抽便有惡心的感覺排山倒海襲來。鍾小念捂住嘴，對身邊的人說了聲“對不起”，忙起身奔向門外。
她腳步有些踉蹌，一出門就撞上了端著水果拚盤的服務生，西瓜汁淋了一身。
房間裏又是一陣有些刺耳的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