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裏,一直想不明白的張雲楓坐在了餐椅上,席間除了自己一家三口之外,隻有雷千軍與李彪二人。
雷千軍親手為張興民倒滿了一杯白酒,道:“張大哥,今天你能來找我,就證明你心裏多少還認我這個兄弟,這麼多年,我虧欠你和弟兄們的太多太多”說著,雷千軍眼眶有些發紅,沙啞的嗓音說道:“上次咱們喝酒,還是在上469高地的前一夜,一晃,就是這麼多年過去了”
張興民站起身,端起酒杯,一瞬間卻有些失神般的恍惚,片刻後,他輕歎一聲,道:“千鳴,都在酒裏了。”說罷,一仰頭,竟是將正杯白酒灌下了肚。
張雲楓看的傻眼,聽的更是犯傻,而一旁的媽媽則一直拉著自己的手,關切的詢問自己在看守所裏有沒有受苦。
不出十分鍾,張興民與雷千軍已經各自喝了將近一斤白酒,而且兩人之間很少說話,都是默不作聲的斟酒、碰杯、一口幹盡,兩人均是眼眶通紅,好似在喉嚨中卡了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在兩人已經各自喝了近兩斤酒的時候,雷千軍忽然嚎啕大哭,伏在張興民的肩膀上,痛哭流涕道:“張大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兄弟們,更對不起因我而死的那三十六個兄弟,當年我要是聽你的,就不會鑽了他們設下的包圍圈,一想到那三十六個長眠西南的兄弟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張興民默默流淚,雙眼無神的看著飯桌上的酒杯,喃喃道:“人死不能複生,況且那條撤退路線是上級製定的,你隻不過是服從了上級的命令罷了。”
雷千軍一聽此言,更是痛苦的大哭起來,撕心裂肺般的喊道:“我該聽你的啊張大哥,我該聽你的、該放棄上級製定的撤退路線、該從469高地的背陰麵抄小路撤退,不該鑽進山穀,進了越南人的伏擊圈,我還記得當年咱倆爭吵時的情形,我固執又愚蠢的說要從正麵撤退,因為那是上級的命令,而且正麵撤退能夠最快的抵達軍部,我以為越南人已經被打退了,怎麼都想不到,他們竟然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我們去鑽”
“你說不能從正麵撤退,因為越南人比我們更善長叢林戰,他們喜歡在叢林中化整為零,伏擊缺乏經驗的我軍士兵,所以要從469高地的背陰麵撤退,經小道繞過469高地返回軍部,可我太愚蠢了,我不願意聽取你的建議,一心想著的,都是趕緊把全連的從一線撤回軍部好好休整,沒想到”
雷千軍正說著,坐起身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仰頭喝盡,極度悔恨的哽咽道:“從高地上撤下來,一進山穀,越南人開第一槍的時候我就傻了,第一槍之後,緊接著四麵都傳來槍聲,看不見他們在哪,也不知道他們的子彈從哪裏來,他們就在我們的四麵八方,對包圍圈中的我們瘋狂射擊,我組織士兵抵抗,但是根本就成了無頭的蒼蠅,不知道往哪打,更不知道往哪裏突破,身邊不斷有戰友倒下,直到我胸口中槍的那一刻,就以為自己死定了,要不是張大哥你”
“千鳴啊”張興民淚眼婆娑的拍了拍雷千軍的肩膀,哽咽道:“別說了,過去這麼多年的事情,就別再提起了。”
“不!我一定要說!”雷千軍吼了一聲,道:“這些話我壓在心底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機會說出來,今天我必須說個痛快,不然我心裏堵的難受!”
雷千軍又倒了一杯酒,喝盡後,繼續說道:“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這個時候是張大哥你衝過來把我的傷口堵住,背著我,又組織剩下的兄弟們突圍,我當時的頭腦還很清醒,這麼多兄弟沒了,我沒臉偷生,我當時求你,求你把我放下來,讓我留在這為其他的兄弟贖罪,讓你好能夠帶剩下的兄弟們突圍,你不幹,我拚了命的想從你背上跳下來,連帶著我和你都摔倒在地上,你衝上來打了我兩個耳光,罵我是個慫包、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