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戰戲下周文喪師 害主將田臧送命3
【陳勝殺同鄉,誅鄧宗,派兵遣將皆是正文。周文自殺,吳廣被害,皆從使者嘴裏說出。文如書法,有實筆虛筆,方才好看。】
看官,你道是為何?這裏有個緣故。原來陳勝稱王之後,那幾個當年曾與他一道為人耕作的漢子,聽說了,便結伴趕到陳縣,直來宮前,叩門求見。門吏看他們個個衣衫襤褸,麵目黧黑,自是覺得討厭,便喝問:“來此何事?”幾個大嚷著要見陳涉。門吏見他直呼陳王名諱,發起怒來,叱道:“大膽田夫,敢呼我王小字!”叫來軍士,便要拿人。幾個連忙聲辯,稱自己是陳王故交。門吏聽了,方才罷休,卻嫌眾人邋遢,不肯通報。幾個投身無門,隻得遊走街頭。正沒地方去,忽聽背後鑼鳴鼓響。回頭望時,不是別的,乃是陳王車駕出門。眾人見了,喜出望外,忙一齊上前,攔在道上,口裏大叫陳涉名字。陳王仔細瞧過,都是微時朋友,自不好怠慢。當下盡讓上了後車,一同載回宮中。幾個鄉下農夫,大點的場麵且未見過,何況王宮。驟然看到,無不驚奇,這個誇殿屋高大,那個讚帷帳漂亮,“夥頤夥頤”,歎個不休。下吏見他們在宮中大呼小叫,到處喧嘩,一點規矩也不懂,都有些厭惡。陳王倒不覺甚麼,令人安排住處,還每日置好酒好肉來招待。偏這幾個粗魯慣了,哪曉得說話要分場合,吃到高興處,便開始胡言亂語起來,這個道:“陳涉,想不到你還真就富貴了。沈沈王府,由你居住。”那個說:“當年與人傭耕的時候,陳涉跟我等一般寒酸。能得如此顯耀,定是交了大運。”隨後你一語,我一句,各把陳勝貧窮時的事,當笑話來說。陳王心腹朱房聽得此事,心裏道:“大王身邊,豈可任由他們胡來!”便等獨自一個被召見時對陳王道:“這幾人愚而無知,天天在此妄言。時間久了,誰還敬畏大王?”陳王聽了大怒道:“這廝們也忒無禮!留著害人!”遂命武士,將那幾個盡皆綁至宮外殺了。先前來投的陳王故人,聽得這消息,都怕將起來,唯恐哪天,禍降自己頭上,紛紛不辭而別。
為此一件,他人便知道陳王刻薄。陳王卻防下麵人對他不忠,乃命兩個心腹,朱房為中正,胡武為司過主司,讓察將吏舉動。兩個本是小人,平時見眾將進官加爵,心裏早就不爽,如今大權在手,豈能不加利用?便四處派人暗查,將吏但有小疵,即加逮捕,隨用嚴刑,屈打成招。更有甚者,但與二人有嫌,即便這官沒半點過失,也常會被他尋個由頭捉今牢裏,弄個死去活來。你道這樣,眾將吏誰還敢出頭?各都灰心喪氣,再無一人願為陳王效死力,都在一旁冷眼相看。
當時陳王見眾人都不做聲,怒罵道:“要緊關頭,怎都縮起頭來不吱聲!”上柱國蔡賜見了,忙奏道:“引兵救援,非大將不可。鄧宗文武雙全,今在九江又廣有人馬;大王何不拜他為將以退秦兵?”陳王準奏,乃宣鄧宗前來,道:“將軍智勇過人,今周文突遇挫折,須卿急去解救。”鄧宗奏道:“曹陽離有千裏,非一日可到,匆匆趕去,徒勞無益。事既至此,不如令周文將人馬退至滎陽,與假王合兵一處,共禦章邯。”陳王見鄧宗不肯受命,大為惱火,當即拂衣而起,退入後堂。眾官皆不歡而散。
司過主司胡武,與鄧宗不睦,常思想著要加害,一直不得機會。今見陳王發怒,暗喜,當時跟入後堂,向陳王譖道:“鄧宗早有自立之心,今不肯聽命,便是明證。若縱其所為,必引他人仿效。”陳王心裏正惱火,聽胡武這麼一說,勃然大怒,即將鄧宗捉入獄中處死。眾將吏聞知,王殿之上,愈加不敢多言。
卻說陳王一時生怒,殺了鄧宗,待到次日,覺得唐突,亦有些後悔。想他當時所言,並無錯處,遂忙遣使者趕往曹陽,要周文退至滎陽,與吳廣軍馬聯合。使者才去幾天,前方卻已有消息傳來,說周文交戰不利,先敗出曹陽,又敗走澠池,到新安時,王烈、雷鳴、等將盡皆戰死,隻剩下周文一人一騎,無顏回來,拔劍自殺了。陳王聽得,忙聚集眾官,商議對策,道:“章邯得了勢頭,今已統十萬虎狼之兵,殺出關來,其勢甚大,如之奈何?”眾將無不失色,皆麵麵相覷。隻見一人出班奏道:“臣投大王已久,無可報效,願領一支兵馬,去相助假王迎敵章邯。”陳王看時,乃中軍校尉鄧說,陽城人氏,弓馬嫻熟,甚有膽量。陳王大喜,道:“你既敢去,寡人便給你三萬軍馬,務求必勝。”遂封鄧說為將軍,銍人伍徐為副將,即刻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