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蒯徹張仝雙借兵 賁郝戚逵共獻城2
【此段寫蒯徹借兵燕國是幌子,帶出張仝為真。有了張仝,才能引出賁郝、戚逵,才能智取邯鄲城。】
單說第二天,蒯徹帶了十來個隨從,攜上書信,離了信都,徑直往北投薊城而來。行了四五日,已到定縣地界。此時恰是正月隆冬時節,彤雲密布,天寒地凍。中午過後,一陣朔風刮起,隻見天上紛紛揚揚落下雪來。又向前行了二十餘裏,那雪越發的大了。將近傍晚,滿地已是一片白,早有半尺來深。蒯徹看那馬在雪裏行得吃力,天色漸暗。正尋思歇腳地方,隻見遠處樹林邊,小山下麵,一周遭排有七八間茅屋,大雪之中,炊煙直飄。蒯徹把手指了道:“這天將黑,雪又下得緊,當先弄個歇腳處,暖暖身子。” 踏著那雪,迎風向前走去。近了看時,就見傍著山邊一棵大槐樹上,挑出個酒幡兒來,被雪打濕後,都已花了。蒯徹道:“原來這裏正是酒店,卻不知有沒住處。”當時和隨行的都下了馬,叫眾人牽了韁繩,入酒店去坐。蒯徹在前,揭開門上蘆簾,見裏麵甚是寬敞,拾掇著好幾副座頭,心中歡喜。才揀了地方坐定,出來一個酒保,陪了笑問道:“你等是隻吃酒,還是另要住店?”蒯徹道:“我幾個正凍得徹骨,你有熱酒,隻顧先篩來。今夜我等都要在你這裏住,待雪停了,才能夠趕路。”酒保道:“官人,要宿不妨,隻沒那麼多床鋪,須得兩人擠一被。”蒯徹道:“我等長路,自不講究。”酒保便去內屋燙了一壺酒,端將上來,道:“有生熟的羊肉、肥鵝、嫩雞,可做得酒食。”蒯徹道:“莫要羅嗦,隻管切來下酒。”不多時,見那酒保轉出,手裏捧著一大盤子熟食,又入去端來數盤菜蔬,都放在桌麵上。蒯徹吃著酒,對酒保道:“我眾人明早天晴,還要趕路。你抽個空時,去對付些草料,喂養那十幾匹馬,休要叫它瘦了。”酒保道:“不急。等眾位吃飽了去歇時,我再去料理。”
眾人正吃著酒說笑,忽聽門外一陣馬嘶聲。少頃,隻見一條壯漢掀起簾子,站在門口道:“酒家,你這裏可還有住宿?”酒保過來道:“這位客人,此間住宿倒有,隻是今晚人多,須與他們擠一屋,在地鋪上睡。”那壯漢把酒保叫到麵前道:“我多給你幾文錢,你單獨給我尋個落腳處。”酒保道:“這個卻難。我店裏就這三間房可住,哪還來宿處?”那人聽了,嘴裏便直嘀咕。蒯徹暗中看那人,頭戴深色氈笠,身穿粗麻棉袍,足踏一雙獐皮窄靴,身材高大,貌相魁武,顴骨突起,滿臉赤須,背一把青銅劍,渾身上下都是雪。蒯徹見了,便道:“這位壯士,出門在外,有住便可,如何定要弄得稱心如意?胡亂擠上一宿,又不傷半分皮毛。” 酒保道:“我也是此意。這位客人,你便將就了住一宿吧。”那壯漢聽了,喝道:“我老張走東闖西,何曾睡過地鋪?若不是行得急,要到信都投個高人,也不會走差到這地方來。你有便有,隻管囉嗦個甚麼!”幾個隨行的看了不順,便要上前與他理論。蒯徹見那人極有氣概,忙站起身來攔住幾個道:“都不要焦躁。我且請問你,你今去信陽要投誰?”那壯漢道:“說出那人姓名來,嚇你一跟鬥。”蒯徹道:“願聞大名?”那漢道:“這人端的有名,大梁陳餘你可知道?”蒯徹微微一笑,道:“你且住。你說的那個陳餘,我自認得。你與他是親戚,還是故舊好友?”那漢道:“你既認得,我便告訴你。那年陳餘到趙地遊學,我與他時常形影不離。一晃十多年過去了,聞知他與張耳兩個正在趙王身邊相輔。尋思自己也非無用之人,乃打算好了前去投靠。”蒯徹道:“既是大將軍故友,便是自家兄弟。”那漢問道:“足下是誰?”蒯徹道:“實不相瞞,我乃範陽蒯徹的便是。奉趙王之命,往燕國去借兵馬,正好路過此地。”那漢聽得,便拜道:“先生大名,如雷貫耳,老張早已曉得,隻是無緣相會。適才言語多有不周,萬望見諒。”蒯徹還禮道:“不知兄弟姓甚名誰?”那壯漢道:“老張祖貫常山,單名一個仝字。日常靠種田為生,隻因一時憤悶,失手傷了人,逃走在山西代地。近來多聽得燕趙各縣紛紛已舉事反秦,又聞趙國大將軍正是故舊陳餘,因此偷了匹馬,一路趕來投靠。恰巧在此遇見先生,真乃天幸。”蒯徹道:“陳將軍欲打邯鄲,正等我早日歸返。你又不急著要與他相見,不如和我先往薊城,若能借得兵馬,也是大功一件。” 張仝大喜道:“得與先生作伴,豈不喜殺老張?”當下叫酒保又端了許多酒肉菜蔬,坐一塊吃。直喝到夜深,方聚一處去歇息。酒保收了銅錢,收拾眾人去睡了,自去照料馬匹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