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治倉廩韓信服眾 借月色蕭何追賢 2
【韓信治粟,不能寫得太細,卻又不能一筆帶過。其中尺度,須酌情把握。】
韓信道:“各類方法,不在乎大小,卻在於如何變化,兵法也亦然。曆代兵家,各有所長,皆有其妙。若憑死記硬背,拘泥於定式之中,無異於‘紙上談兵’。 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方謂之神。故而韓信習兵法,唯獨喜歡臨戰實用;如能隨機擅變,才可克敵製勝,百戰不殆。方才所用點兵之法,論在下平生所學,不過是一鱗半爪。如要破敵建功,還遠遠不夠。”蕭何道:“賢士所言極是。今之天下,如賢士者,未曾見也。”正說間,隻見營寨外打遠處飛奔來三四騎。轉眼已到轅門口,下馬高喝:“漢王諭旨,韓信才藝出眾,今擢升為治粟都尉,掌管軍中鹽鐵錢糧事務,即刻赴任。”薛歐道:“豈不大材小用?”蕭何道:“賢士且安心去赴職。日後如有機會,老夫定當到漢王麵前再薦。”韓信謝道:“漢王不知韓信實才,未可怪怨。”朝著宮使道:“稍等。”自去住處取來包裹,與蕭、薛二人拜別了,隨了宮使,一同到城內來赴職。
時未到晌午,先隨宮使來後營參見總管。總管張蒼,見新來的都尉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肚內猜測:“聞他本是個連敖官,卻忽地升做了都尉,想必有些來頭。”接諭旨看了,送走宮使,對韓信道:“你叫韓信?”韓信道:“正是。”張蒼道:“城中儲糧之所分在四處,西倉最大,你可願去?”韓信道:“聽憑大人差遣。”張蒼大喜,隨即叫來管事之人,吩咐道:“吃罷午飯,你引韓將軍去城西糧倉,替換原先的李都尉。待他倆交割清了,方可回來複命。”管事答應,同了韓信,辭別張蒼,先去吃了飯,再往西倉來。
話不絮煩,來到西倉都尉衙中,未用多少時,便都交割清了。那管事見事已畢,拜辭了,與李都尉自回後營去。韓信將包裹與寶劍全擺放好,隨將舊管的文書、賬冊,查閱了一遍,心裏已有七八分知曉,暗道:“其中弊端多多,須二三日方可理清。”旋即要了件小軍的衣服換上,對在旁的人道:“我且出去走走,誰也不許到外麵聲張。”衙中的人都答應了。韓信便獨自一人,來各處查看。
轉不多遠,來一處倉所。韓信朝四下裏望了望,六七間茅屋,都做了倉廒,裏麵尚未堆滿糧草。旁邊有間瓦房,門前一個老軍穿了件短衣正在那裏忙活,渾身汗潑水滴。韓信上前,招呼了一聲,拜揖道:“打擾!有涼水,討一碗來喝。”老軍抬眼皮看了看,道:“你這後生,不曾見過。八成是新調來的?”韓信道:“不瞞你說,小子午飯後剛來報到。碰巧都尉不在,未曾有差事安排,便抽空過來轉轉。”老軍去屋裏拿了壺碗出來,倒了一碗水,遞到韓信麵前,道:“觀相貌,你不象個尋常的兵卒。”歎一聲,道:“這年頭,太亂!”韓信喝了口水,道:“我倒是讀過幾年書,也能寫,也會算。隻怪無人推薦,輪不到官做。這不,分在這裏來管庫糧。”老軍道:“你說會算?正好。我這裏,已有半個多月,未將賬目核對過。你既閑著,可否幫我理理?”韓信道:“這有何難?”取過算盤來,照米堆多少,帳戶進出,開除一算,竟短缺了七十五石糧。那老軍見韓信未滿半個時辰,就算清了帳目,吃了一驚,道:“尋常人算,皆須一天。你隻花了些許時,便將賬目算得清清楚楚,莫非是神算子不成?”韓信笑道:“此乃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拿手指著倉廒內道:“囤積的糧米與帳上比,隻抵得八成,卻是為何?”老軍擺手道:“你新來乍到,切莫問這個。”韓信道:“我隻是擔心你。倘若上麵問起此事,怕是脫不了幹係。”老軍放低聲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此乃經年積弊,由來已久。上頭便再精細,卻當不住底下人奸猾。”韓信道:“此話怎講?”老軍道:“一般新都尉到任,各倉管事的皆要先送禮與他,那是規矩。都尉收了眾人之禮,凡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著底下人胡來。到收糧時,是按使錢多少來計量的,其中的奧妙都在那斛鬥上。納糧的農戶大多被盤剝,雖有怨氣,卻去哪裏發作?即便如此,入庫的實糧,仍與帳目上有差距。都尉自也不笨,總會有他的法子。到了放糧之際,東克西扣,便把短缺的數給填上了。多少任下來,也沒見捅出甚麼簍子。我今都對你說了,萬不可傳揚出去。”韓信道:“傳揚出去,便又如何?”老軍道:“輕則要丟這飯碗,重則送掉性命。”韓信笑道:“你且放心。我非呆傻,怎會到處亂說?”道了聲謝,別了老軍,卻來他處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