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暫居(1 / 2)

長弓洞的地勢特別, 易守難攻, 自從長弓族人遺棄它後, 它迎來一批新的居住者,星洞人和西山洞人都以它做暫時的棲息地。

西山洞人遷徒來南林子的這一日,他們英勇無畏地打敗了藍臉人, 獵人們完成護送族人的職責,甚至有的獵人是以性命去完成。虎王岩上拚死的一戰也好,巨杉下兩位弓手麵對十多位藍臉人的戰鬥也好, 那都是人們認知裏從未發生過的事。

也許哪一天, 族人們在南方定居下來,一代又一代, 還會有老者講述他們的故事呢。

參戰的英雄們都掛彩了,躺臥在主廳裏或痛苦□□, 或昏迷不省人事。女人們、孩子們冒著風險到林中採來草藥,取來飲水, 照顧他們的恩人。

雍易光著上身,袒露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傷勢最重的右肩得到包紮, 但仍有血液從纏綁的皮條裏滲出, 滴落在胸口。那一滴滴的血水,仿佛是他那顆正在滴血的心。他守在夜辰身邊,一整天,不眠不休,不言不語, 仿佛石化。

長腳亦還記得浴血回來的雍易,踏進主廳,見到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夜辰時,那悲慟而心碎的模樣。他這個好兄弟以前難過會哭,但他跪坐在所愛跟前,抓著他的手垂頭,卻是不聲不響。

有時沉默比慟哭更有令人不安,長腳亦本來很欣喜他活著回來,卻又不免為他擔心。

人們遠遠看著他們兩人,一個傷重昏迷,一個悲痛欲絕,且也遍體鱗傷,人們心中紛紛為悲傷籠罩。人們都知道,今日如果沒有他們這些獵人攔截敵人,西山洞將死傷無數,屍橫遍野。

小西拿來一碗魚湯,遞給雍易,低語:“你吃點東西。”她看出來了,這人對自己的哥哥很特別。

哥哥被送來長弓洞時,她也是心疼得痛哭,可她的心疼遠遠不及這人。看他一動不動坐在哥哥身邊,從黃昏到深夜,他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啊,他難道不疼不累嗎。

雍易沒搭理小西,他垂眸看著夜辰,幫他將身上蓋的虎皮拉得更嚴密些。他看夜辰的眼神讓人心碎,他時不時摸摸夜辰的臉,低語呢喃著什麼。

小西輕輕將魚湯擱放在雍易身旁,她去照顧其他傷者,不隻西山洞有許多傷者,星洞也是。小西聽說藍臉人在虎王岩上死傷慘重,但是西山洞的老獵人們也都在此戰非死即殘。

朱矛崖是由兩人攙扶回來,當時他已經行走困難,他渾身像個血人,腹部裂了一道很長的口子,他雙手捂腹,神色蒼白而沉毅。巫采為朱矛崖醫治時,小西正在巫月身邊幫忙治療其他傷者,她忙著手頭事,沒去留意。唯有一次抬頭,無意看到巫采滿臉的淚水,見她和朱矛崖的手執在一起,兩人的手都是殷紅一片。

他應該能活下來吧,他可是以一敵十的朱矛勇士。

西山洞人很團結,不像他們星洞的人。在倉皇撤離落日林後,羽環牙和大狼就帶著他們的妻兒走了,丟棄了老弱病殘的族人,好在還有個羽環虎在帶領他們。如果沒有羽環虎,星洞族人大概已不存於世。

夜辰在入住長弓洞的隔天醒來,他睜開眼睛,就見到雍易的臉龐,他被他摟在懷裏睡。在敵人的攻擊下,夜辰感受到鑽心的疼痛,然而那時,他不知道他的疼痛是來源自身,還是他感受到了雍易的痛楚。

他記得的隻是藍臉人在圍殺他,而他無能為力,他知道他要死了。“死亡”那瞬,他仿佛“見到”雍易滾落虎王岩的情景,他無聲嘶喊,一臉血淚。

原來他並沒死,他們都還活著,他還在雍易溫暖的懷抱裏。夜辰覺得恍惚似夢,他想抬手去碰觸雍易,這時才意識到這一隻傷臂疼得要命,這份深入骨頭的疼痛,讓他真切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還活著,真好。

夜辰抬起另一隻手,觸摸雍易的臉,他臉龐曾經有少年的朝氣和無畏,而今眉宇間沉毅而剛強,和他相遇至此不足一年,這一年裏,發生了很多事。他們都在不知不覺中長大,變得有擔當,變得堅韌不拔。夜辰端詳雍易,發現他的額頭上有一道傷痕,很長,劃過右邊的眉尾,他一度滿臉血,但此時傷口已經止血,還抹上了草藥。他的上身□□,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他被人圍攻,他經曆了很可怕的戰鬥,換是尋常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自己在被刺傷時,曾感受到他的痛楚,那一刻兩人似乎已成一體,那時夜辰的心是那麼疼,仿佛要疼死了那般。

萬幸他沒死,他們都活著。

夜辰將頭輕輕挨靠雍易沒受傷的左肩,淚水濕潤,雖然手臂很疼,他還是努力去將他抱住。

偏偏日夜不眠守候夜辰的雍易,終於扛不住睡著了,他沒能見到夜辰醒來的模樣,他昏天暗地睡著,要不他此時得多高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