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楦澤的手覆上蘇向晚肚子的那一刹那,那個孩子就仿佛有心電感應般,跟慕楦澤小小的接觸了一下。
而就是這小小的一下,差點讓慕楦澤摔倒在地。他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仔細的感受,他隻知道自己清清楚楚地觸碰到了那個孩子。
那是一個生命,是他孩子的生命,可是他卻要親手毀掉這個小小的,脆弱不堪的生命。在和那個孩子接觸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被誰給打了一巴掌,指尖傳來的觸感進入了大腦,讓他產生了一種名為驚恐的感覺。
慕楦澤收回手的動作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自己都差點掌握不住自己的力道。椅子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別扭聲響,慕楦澤才看看維持住自己的身體,不至於摔倒。
那不是驚喜的表情,不是一個爸爸在跟自己的孩子進行親密接觸時,該有的表情。那是一種恐懼,害怕的表情,正因為這種表情在慕楦澤的臉上太過違和,所以才會被突出的那樣明顯。
就是古悅,也無法再說服自己,說那是一個手足無措的爸爸第一次見到孩子時,不知所措的表情。
而蘇向晚,自然更加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了。慕楦澤,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他厭惡,甚至是恐懼這個他們兩人血脈相連的孩子。
“抱歉,我出去一下。”慕楦澤幾乎是以一種落荒而逃的姿態離開了房間。
高橋結玄歎息一聲,給了古悅一個眼神後,也跟著離開了,想來是去找慕楦澤了。
蘇向晚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一顆一顆地從她的眼睛裏墜落,看得古悅心疼不已。可是這個時候的古悅,卻再也說不出如上午時那樣侃侃而談的言論了。
“晚晚,不要哭了,對對身體不好。”
古悅本來是想要說對孩子不好的,可是這個時候提起孩子,無疑是在蘇向晚的傷口上撒鹽。可是就算她臨時改了口,那言語之間的停頓,蘇向晚又豈能不知道她想要說些什麼。
眼淚掉的更多了,連蘇向晚自己都無法控製。她不想這麼丟人的,可是就算她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把嘴唇都咬破了,也無法抑製住那洶湧的眼淚。
看著這樣的蘇向晚,古悅覺得自己也快要忍不住眼眶裏的眼淚了。眼看蘇向晚的嘴唇已經被她咬出了血,古悅連忙輕輕地按住了她的下巴,微微施力讓她慢慢的張開嘴,不要再繼續蹂躪自己的唇瓣了。
“晚晚,你要哭就哭吧,我陪你一起。”古悅緊緊地抱住了蘇向晚,讓她靠在自己同樣瘦弱的肩膀。
蘇向晚的忍耐力終於到達了極限,她抱著古悅,放棄了最後一絲堅持痛哭出聲。這些日子以來的猜疑,試探,推測,已然要把她給壓垮了。
而慕楦澤也沒有比蘇向晚好多少。
高橋結玄尾隨著慕楦澤出了病房,他不緊不慢地跟著慕楦澤,並沒有上前打擾。知道慕楦澤停了下來,他才緩步上前,在慕楦澤的身邊站定了。
他知道,慕楦澤已經冷靜的差不多了。
慕楦澤不是那種會傾訴的人,而高橋結玄也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在他沒有開口的時候,高橋結玄是不會多說什麼的。
而慕楦澤此時就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高橋結玄就站在他身邊似的,一雙眼睛望著澄澈平靜的湖水發呆。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慕楦澤是裝的,裝作忽視這個孩子,裝作不喜歡這個孩子,裝作討厭這個孩子。可是慢慢地,裝的久了,這些似乎也就都變成了真的。
慕楦澤覺得,自己已經開始真的沒辦法麵對這個孩子了。在最初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時的興奮,再到後來知道這個孩子是威脅晚晚性命的複雜,他的心情可謂是比坐了一趟雲霄飛車還要激烈。
他知道,這個孩子是無辜的,自己無論如何都怪不到他的身上。可是為了讓自己斷掉這個孩子的感情,為了讓自己能夠不手軟,他拚命的告訴自己,這個孩子是惡魔,是威脅晚晚的劊子手,隻有這樣,他才會覺得好受一點。
大概是自己的心理暗示做的太成功了吧,慕楦澤慢慢的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真的討厭這個孩子,還是隻是裝作討厭這個孩子了。
隻是他越是討厭,心裏就越是愧疚,越是愧疚,就越會變本加厲的厭惡,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它壓垮了蘇向晚,也壓垮了慕楦澤,而這一切都在他觸碰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徹底爆發了。
他對不起那個孩子,他也對不起晚晚,他要殺掉自己的孩子,還要欺騙自己的愛人,這種精神壓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尤其是在那個孩子,越來越完整,而愛人又越來越虛弱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