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九珍反應如此大,又覺得九珍處處以身份壓人未免過分,口氣也不再溫和了,“九珍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事前母後就跟你解釋過這件事是我們理虧,都是我平日太寵慣你,讓你如此驕縱。”
九珍紅著眼睛看向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母後怎可向著外人說話,反挑女兒的不是?寶瑤的湯沐邑本來就是不合體統的,你怎麼不說?!”
我被她哭得心煩意亂,“你不要一直抓著這事不放,現在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還是挑選其他的湯沐邑吧。”
九珍一跺腳,大聲說:“我不選其他的!我不要什麼破湯沐邑了,以後幹脆讓我餓死好了!”
說完竟跪安也沒請就徑直離開了。
善善在一旁看著,幹著急插不上嘴,見九珍離開,就要追過去勸,我拉住了她,有些餘怒未消道:“別管她,你去管她她就鬧得更凶了。都是我平時太過放縱她,你看她現在連禮節都不守了,唉!哎……我估計她現在在氣頭上,勸也沒有用,等過幾天我再跟她說說吧。”說著說著我的語氣不由得又軟下來。
這件事過去沒幾天,一日我和權禹王及幾位後妃在亭子中賞花聊閑,當時皇後、賢妃、姊、娜木朵兒、昭儀及幾名地位較高的妃嬪都在。
說笑間皇後神秘地從袖子裏抽出一卷紙張來,對權禹王說:“皇上,臣妾讓您看一樣好東西。昨日是淑妃的生日,敏兒那孩子特意畫了一幅畫給她母妃,臣妾見畫得極好,特意帶來讓您瞧瞧。”
權禹王接過那紙,在我麵前展開,隻見那是一副羔羊跪乳的圖,雖然畫風仍顯稚嫩,但卻已經很是形象逼真,更何況心意所在,連我都要不住點頭。
權禹王見了感慨萬千,說:“敏兒這份熱愛母親的孝心讓朕很感動。朕這幾日忙著和淩將軍探討邊疆之事,倒忘了為淑妃慶祝生日。這樣吧,朕素聞淑妃平日裏喜歡抄寫經文,朕手裏有幾本珍貴的天竺原版佛經,就送給你當禮物吧。”
姊連忙上前拜謝皇恩。
今天皇後的一番話不僅讓戈敏盡展才華,更是非常自然地提醒了權禹王忽略姊生日的事。權禹王心愛自己的兒子,進而疼惜他的母親,送了她一份大禮。
我看著姊,心中感歎,姊啊姊,你何德何能,生得如此好的兒子?
“王全怎麼不在?小順叫他把朕的天竺佛經拿來。”權禹王吩咐道。
然而過了很長時間,還不見王全過來,倒是他先遣小順將佛經帶了來,這不免讓人驚疑,因為權禹王直名點他,一向懂得輕重的老奴怎麼會公然抗旨呢。
“王全怎麼不來?快把他帶到朕的麵前。”權禹王也覺不對,再次沉聲命令道。
過了沒多久,王全終於出現了,可是他卻是一瘸一拐的,走路極不自然。
他來到權禹王的麵前,費了好大力才能跪下,並惶恐著說:“奴才禦前來遲,望皇上開恩贖罪。”說完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看著那王全負傷的樣子,我和權禹王對視了一下,難怪他不敢來,果然事有蹊蹺。
“王全,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是不是你又擅自出宮賭錢,在民間發生了口角,所以負傷了?”權禹王嚴厲地說。
這時我瞄見娜木朵兒揪住手帕,一副緊張的樣子。王全是權禹王年輕時就跟隨在左右服侍的人,身份自然不低,一般的人哪敢得罪他。再想起戈翰平時的莽撞加上前段時間也發生類似的爭鬥,難怪娜木朵兒她這樣。想到這我的心也不由得跟著一沉。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擅自出宮是違宮規的,王全連忙否認道。
“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王全麵色為難,支支吾吾起來。
“快把真相與朕道來!”權禹王動了氣,一看就知此事不尋常。
王全竟是先看了我一眼,然後斷斷續續地說:“許是奴才處事不當……今日小雅齋的一名掃地宮娥行事莽撞,奴才訓斥了幾句,恐怕是這事頂撞了帝姬,她叫人捉了老奴打了十大板子……奴才怕煞了風景,這才不敢過來。奴才真是罪該萬死啊。”說完流著淚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王全將事情已經說得很委婉了,我萬萬沒想到這件事竟牽扯到九珍!旋即我又明白了,九珍這是在給權禹王下臉子呢!
誰不知道王全是權禹王身邊的老人,輩分也高,就是我平時與他說話都和和氣氣的。一個掃地丫頭?九珍怎麼會為她出頭,隻不過借題發揮罷!
權禹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也許我的臉色更加難看,暗恨九珍不知輕重,我走下去親自扶王全起來,以歉意的語氣說:“王全,這事不怨你,你受苦了。快下去歇著吧,這件事哀家一定給你個公道。”
然後再吩咐著太醫為王全診治,安撫好王全後,我對左右厲聲命令說:“還不快帶帝姬過來給皇上賠罪!”
如意匆匆忙忙地去了,四下一片安靜,妃嬪們大氣都不敢出。
我看向權禹王,有些愧疚和討好,希望他不要追究,交給我處理此事。我也隻能表麵上狠狠責備九珍,給權禹王一個麵子,但又不能太傷到她。
過了一會兒,九珍被帶了過來,非常不情願的樣子,我生氣地說:“逆子,還不跪下,給皇上陪不是!”
九珍也許從未見過我如此對待她,可是在這麼一眾人麵前,我能怎麼做呢?我隻期望九珍能明白,這樣的訓斥也是在保護你呀。
九珍被嚇到了,眼圈發紅,緩緩跪了下來,帶著哭腔說:“朵頤知錯了。”
“現在知錯了當初怎麼做下那糊塗事?!你雖然是帝姬,王全是奴才,身份比他高,但是王全也是宮中輩分高的侍者,處罰一個掃地的宮娥綽綽有餘,輪到你打抱不平麼!即便他真做得不當,你可以跟哀家或者皇上說明,自然有人為你做主,而你現在做得真是讓哀家也無地自容呢!”
看我氣憤得說不上來話的樣子,皇後賢妃紛紛勸道:“孩子小,做錯事也是有的,太後勿要動怒傷了身子。”
“哀家要罰你閉門思過,一個月不可以出小雅齋!東西也不要新添置了!”我口氣嚴厲地說,而我心裏知道,若認真論起,斷不會是如此輕罰。
我看向權禹王,意思是求他就此了事,權禹王輕哼了一聲,壓下不快,沉聲說:“既然太後都如此說了,那就這麼辦吧。朵頤帝姬下次萬勿如此莽撞,誠如太後所言,朕手下的人做錯事,你稟明朕,朕自會為你做主。”
九珍站起來時,小臉已經煞白,她緊緊地咬著嘴唇,眼睛也通紅的,就是沒有哭出來。她盯了一眼權禹王,然後竟是看也沒有看我,就轉身離開了。
之後我也再沒有心情留下賞花,心想今天的笑話都被後宮看在眼裏,尤其是姊,心裏不知該有多幸災樂禍。很快人都散去,我急急地往小雅齋去。
我心知九珍好強,在那麼多人麵前處罰她,她心裏定不好受,再加上湯沐邑的事,她想必非常怨恨我了。
果然到了小雅齋,她卻不知躲在哪裏不肯見我,平時在她身邊伺候的人也被她甩下了。
我坐在那裏唉聲歎氣,也不知道事情怎會變成這樣,這時跟在九珍身邊的麗兒到我身邊,猶豫地說:“太後,奴婢有一件事不知道當不當說。”
“現在都鬧到這樣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盡管說。”
麗兒抿了抿嘴,說道:“也就是從前一段時間開始,帝姬和三皇子玩在一起,許是因為這宮裏就他們的年紀最相近的原因吧,兩人相處得還融洽,那次雜耍帝姬也是去找三皇子了。大約是太後跟帝姬提起湯沐邑後,有一次帝姬去清蟬宮,碰巧淑妃娘娘也在,帝姬無意中就談起湯沐邑的事。淑妃娘娘也沒說什麼特別的,就說寶瑤帝姬的湯沐邑非常惹人羨慕,讓帝姬也仔細挑選。奴婢是下人,湯沐邑的事情並不清楚太多,但是現在帝姬鬧這件事,就想兩者會不會有什麼聯係,因此不敢隱瞞據實以告。”
我聽她提到姊,臉色突變,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混賬,你怎麼不早跟哀家稟告?!”
“因為,因為……淑妃娘娘隻無意提了這麼一句,周圍的人當時並未在意。況且淑妃娘娘是太後的親姊,太後又特別厚待她,我們也不敢擅自揣測……”
我頹然,不可怪她們……這宮中也隻有善善幾個個別的人知道我和姊之間的恩怨,何況我最近對姊表現尤其親近,九珍與姊交往她們怎知該生疑呢。
而這件事九珍也未曾跟我提起過半句……恐怕姊會跟毫不知情的九珍說,我們姊妹之間有點小誤會,叮囑她不要告訴我吧。
姊好陰毒的招數!這樣一來如果湯沐邑的事情成了,我會因此而得罪莊德妃和寶瑤;如果不成,就成了現在這樣,影響了我們母女間的感情。
我對姊的恨意越來越烈,心想九珍的事我一定要仔細處理,她畢竟是我女兒,一時生氣事後再哄哄她,哪容得姊在其中挑撥離間。
我當時隻當九珍一時耍性子,尚未看得太嚴重,但是我怎麼會想到這件事甚至驚動了端豫王,竟使他幾個月後再次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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