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刺殺
帝後的車輿已經遠去, 在隊列當中騎著馬的謝白的身影已經看不清楚,蘇言才把舉著的燈收回來。初春時節天氣依舊凍人, 蘇言鼻子被高處的寒風吹得有些酸, 特別是這時候日頭還沒有出來,宮城之中透著一股陰冷。
“殿下,我們回去吧。”身後的錦笙提醒道, 說著接過蘇言手中的宮燈,將一隻暖和的小手爐遞給她,若是往年這個時節手爐一早就收起來了,今年天氣真正的回暖卻來得格外的晚。
“走吧。”蘇言捂著手爐, 深藍的天際邊上出現一絲金邊, 徹夜未眠眼睛和腦袋都有些發脹, 但這宮城之中整夜睡不著的絕對不止她一個人, 她現在比起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得多。
“這一夜真夠難熬, 我們快些回去吧,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呢。”
蘇言等待得夠久了,謙兒的債蘇言這一次必然是要全部都討回來的。王亦柔有許多不甘, 謙兒已經被立為太子這麼多年, 她就從未真正的放棄過。
這一次終於等到機會了,那時候已經透過兩個新入萬春殿當中的耳目把誘餌放了下去,王亦柔還有些猶豫, 又通過最近的內務府整理記賬, 以及其他各宮的陸續搜查推了一把, 果真王家便再也沉不住氣了。
等會兒日出時分從東直水門進來的運水車看來可沒有那麼簡單, 運送進來可不是山泉水,而是暗殺的刀槍劍戟,王家的人在前幾日便開始秘密的隱藏身份收買守門的小吏。
如今連著蘇言的影蹤也是完全暴露的,她如今還有心天未亮就登上城樓上去目送情郎離開皇城去往城郊隨往親耕,倒真像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到時候也隻能任人魚肉。
“澈兒,你怕嗎?”蘇言一邊幫著謙兒穿衣裳,一邊問他道。
寧澈搖了搖頭,眼睛看著麵前的蘇言。蘇言替寧澈係上腰帶的時候,發覺他的衣服裏頭夾了一個三角平安符。蘇言指了指問寧澈道:“阿娘給你的?”
寧澈點了點頭,他還記得那天寧後輕聲喚他過來她身邊,然後取出了那個紅色護身符,拿了紅色的針線縫了上腰帶上邊,將自己祈禱孩子平安喜樂的祝願盡數寄托在了上頭。
其實蘇言也看得出來雖說澈兒他現在還未曾完全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了個這樣一個身份高貴的娘親,但到底是血脈相連的母子,他接受寧後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走吧。”
“澈兒,不必害怕他們有心加害,我們也並非是毫無準備,他們以為我們是砧板上魚肉,殊不知到底誰在局中。”
蘇言牽著寧澈的手正想走出房間,卻看見外邊有些異狀,便讓寧澈先止步於屏風之後,自己出去外間廊上去查看外邊是怎麼一回事。
今天蘇言沒有讓寧澈寢殿之中的宮人過來伺候,特意說了她今日親自照料太子殿下,本就是一晚上沒有怎麼睡得著,又往城樓高台去了一趟,冷風灌了一身此時更是清明便直接來了澈兒這。
“我不是吩咐了今日不必過來伺候了嗎?怎的,如今我的話原來在這太子寢殿的宮人當中已經不頂用了嗎?”蘇言看著外間的兩人絲毫不留情麵的質問道。
這兩宮人倒是積極,蘇言眯眼看著撲通一聲跪在寢殿外廊上垂著頭的月紋和星痕,兩人被蘇言這麼質問一句,兩人皆是連聲稱罪。
那叫做星痕的小宮人本來就是緊張不已了,此時蘇言把視線轉向她時候更是捏緊了自己的裙擺,看來這傻丫頭是被人一塊拉來了混淆視聽的,卻是因著一點兒不知真假的姐妹情誼死活不肯說出自己隻是受人唆使被拉過來了。
“話都不會回,來人給我送到浣衣局去嗎,先去幹兩天粗活學機靈一些再回來。”蘇言對身後的錦笙吩咐道,便有宮人過來將那星痕送走了。
真正的拾翠殿耳目看來應是這位了,蘇言轉眼又去打量鎮靜的跪著的雲紋,慢悠悠的走到她麵前,抬起她的臉,打量著那張能夠稱得上秀麗的臉龐問道:“她在麵前不敢說話,那你來說說你們今日為何違抗我的話過來呀?”
被蘇言貼得這般近的問話,月紋這麼一個小小的宮人倒也不慌,可以說得上十分從容的回道:“聽聞殿下您昨日並未休息好,一早又出門了,如此操勞,奴婢擔心殿下您身體支撐不住,因此才鬥膽擅作主張自行到殿前,看是否能夠為殿下您分憂一二。”
“消息倒是挺靈通,我這整日做了什麼你這小宮人都是清楚得很呀,如此用心,倒是我平日不夠重用你了。”蘇言打量著麵前的小宮人心道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倒是口齒伶俐得很,這耳目講究的就是個裏應外合,王亦柔這回確實是找了個聰明的。
月紋本就不笨,蘇言這話裏有話的說道了一番,她本來十分鎮定的臉龐此時也出現了動搖,一時之間捉摸不透蘇言此時說這話的用意,隻是垂頭低聲回了句。“奴婢愚鈍,還請殿下明示。”
蘇言視線由月紋秀麗的臉轉向了她腰間所佩戴的掛飾上頭,雖看著平平無奇,樣式也十分古樸,但蘇言一眼就可看出是件稀罕的古玉掛件,王亦柔這回倒是十分舍得下血本。蘇言伸手摸摸那掛飾,果然如預想中一般,觸手生溫,稱讚道:“這玉不錯,確實是比我們萬春殿當中賞賜的好上許多。”
方才那一句半明半曖的還叫人一時之間聽不大明白,此時這一句再聽不懂便是真的傻了,月紋方才還鎮定自若的臉上,此時黯然了下來。“殿下,女婢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真的不明白嗎?我還以為你十分機靈,我說這話別人可能聽不明白,你必然是能聽懂的呢。”蘇言仍舊在笑,抽了月紋身上的那塊古玉。“這樣吧,你既然是想要為我分憂,不妨今日這一天便寸步不離的好好跟著,我倒還真是有要你為我做的事情。”
所謂耳目,看到了聽到了,其實更加重要的是把所知的訊息傳遞出去才有用,蘇言把人帶在身邊隻能看著聽著,其餘什麼也做不了。
“澈兒,你怕嗎?”蘇言牽著寧澈的手,這是蘇言今日第二次問寧澈怕不怕,前一次她問寧澈,是問他怕不怕他們即將要麵對事情,宮中的各種事情,他人的暗算。
而方才蘇言處置月紋的時候絲毫沒有避忌寧澈就在自己身邊,就當著他的麵,興許從前自己一直都是個溫柔可親偶爾有些嚴厲的姐姐,可方才卻顯露出了一個皇家公主頗有手腕城府的模樣,這卻是從前澈兒所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