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去醫院時,易白還在趕向機場的路上。
葉青對他們三天兩頭往S市跑很不滿,但易白說,這次是送朋友入殮去的。葉青嚇得臉色鐵青,“什麼病這麼嚴重,說倒就倒下了,”易白搖頭表示,“病不在重,在於當事人肯不肯治。”
受到驚嚇的葉青白了他一眼,“你話說得明白一點好不好,嚇死人了。”
易白凝神仔細聽著航班信息,唉聲歎氣,“我也沒說大話。你說哪有人自己都暈過去了,醒過來還死攔著不肯進手術室的,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家裏人也不勸勸?”葉青這回也被他唬住了。
易白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上次也看到了,他們家就他妹一個管事兒的,最近不知道怎麼的還鬧翻了。這下子不但沒人勸,倒把他的倔脾氣全都勾了出來。”
葉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難怪人家小姑娘受不了他。”
易白對葉青完全站在女人立場上的論斷哭笑不得:“你還替姑娘著想呢,人都快沒了。”
“自作孽不可活。”她忿忿地得出結論。
女人果然是不講道理的生物。易白隻能投降,這回事情的棘手程度出乎他想象,隻能親自去一趟。以前還能打電話讓傅薇看著,他也沒必要像個管家婆似的看著祁敘,現在連個靠得住的眼線都沒了。
一清早地趕飛機,葉青困得把頭靠在他肩膀上睡,聲音裏還留著點怨氣:“他們家怎麼回事啊。”
易白歎了聲,道:“誰知道呢。”那家夥最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個月不到就能鬧成這個樣子?
※※※
傅薇趕到的時候,醫院差不多已經快要拒診。沒見過這麼無理取鬧的病人,簡直挑起新型醫患矛盾。但誰也不敢把個半死不活的病人直接推出醫院,那不等於直接殺人?
這事連附近幾家醫院都知道了,上到院長下到主治醫師都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負責的新晉醫師是第一次主刀,還以為病人是不信任他的專業水準才抗拒治療,欲哭無淚了好幾天,終於對自己的職業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媽的,勞資現在流的汗和淌的淚,都是填工作誌願時腦子裏進的水。
直到傅薇的出現,三兩句話的事,看都沒看祁敘一眼,簽了手術同意書就把人給弄進了手術室。那位頑固不化的病人居然乖乖地接受了麻醉,再也沒有鬧騰。
主治醫師和他的小護士們都驚呆了,看她的眼神跟救命恩人似的。新來的實習生在走廊上看到她,聽說她是那個龜毛病患的家屬,眼神遞來遞去不知道在指指點點些什麼。本來就不是什麼大手術,就是因為病人不講道理而拖得不上不下,被傅薇這麼一倒騰才恍過神來——敢情他們都是狗血劇裏的無辜炮灰。
祁敘打了麻醉半天沒醒,刻薄一點的護士沒好氣地看著傅薇,說是演狗血愛情故事下次挑準醫院,一定別選她們這家。公立的,賠不起這個名聲。
傅薇低聲下氣跟人家道歉,怎麼著都是他們家的不對,人家還願意給你治已經不錯了。要她遇著這樣的病人,手術台上她就一刀子紮下去,藥到病除。
易白一路風塵仆仆趕到,看到脫離危險的祁敘,吊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嘖嘖看著傅薇:“這貨也就你能擺平了。”
她賠了太多笑臉,此刻有點笑不出來,扯了扯嘴角藏不住地疲憊。易白當她花了太多心思,說是一定請她吃飯,為他之前電話裏態度不好而給她賠罪。
其實她是前兩天日夜顛倒地,睡眠不足,整個人看上去灰撲撲的,沒個精神。要說態度這東西,她回電話時候的樣子更加糟糕,易白沒跟她計較已經不錯了。倒是賠罪這個詞刺痛了她。
傅薇自嘲地一笑。
現在她擔負起照料祁敘的職責,居然已經輪到別人來感謝她了。
她在病榻邊守了一夜,易白提出跟她輪流,她堅持拒絕了。畢竟人家還拖家帶口的,葉青對他們家的糟心事一向有些排斥。或許在潛意識裏,她依舊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義不容辭的人。
易白走前依依不舍,還跟她道了個歉:“那天是我太急了,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跟你打電話,害你生了一場氣。”
“沒,不是你的錯。”傅薇搖了搖頭,“也不是我生氣。氣的人是他。”
易白歎了口氣,說道:“你是不是也太急了?按理說,他這種人脾氣差,好在神經粗,按理不會因為你忘記個日子就氣成這樣的。那天他語氣也挺正常的,倒是你們鬧翻了之後,他就跟埋了個炸藥包似的天天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