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傅薇回到了兩點一線的生活。從住所到醫院,每天麵對付其譽。連病榻上的人都笑著對她說,“雖說讓你慎重考慮,但也不用拖這麼久。”
這麼久,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有一個答案懸而未決。
“你這麼著急看笑話啊,”傅薇嗔怒地看著他,一邊給他削她買來的蘋果。纖薄的蘋果皮從她指尖被削下,厚度均勻好看,卻脆弱。忽然一慌神,就從中間斷開了。 傅薇險些切到自己,在付其譽擔憂的眼神裏鎮定地撿起櫃子上的紙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蘋果汁,還散發著水果的清香。
清新怡人的香氣裏,她撿起來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半截蘋果皮,握在手裏,猝不及防地想起了那個總愛一刀切到底的偏執狂。永遠厚薄均勻,寬度一致,像是經過精密計算一樣,手握著雕刻刀一般的完成一項作品。然後……幼稚而璀璨地勝利一笑。
“傅薇?”付其譽的手指在她麵前晃了晃。這是,在發呆?
傅薇尷尬地“啊”了一聲,回過神,局促地扯了扯嘴角:“……”卻想不出要說什麼話。
看來,還沒給出答案,就已經開始給人看笑話了啊……
傅薇手裏捧著削了一半的蘋果,掌心還掛了半截斷裂的蘋果皮,眼睛無意識地移向沉寂的手機。咳,某人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聯係過她。
居然,再也,沒有,聯係過她……
傅薇覺得自己的咬牙切齒真是十分地莫名其妙,低頭忿忿地自顧自切起剩下半個蘋果,下刀子的角度都刁鑽凶狠了一些。病房的百葉窗濾盡了清透的初春日光,像一團清薄的雲霧似的,托出她安靜微慍的表情,長發隨著她手上用力的牽動而自肩頭輕輕落下。
付其譽看著她仿佛專心致誌的側影,輕輕一笑,臉上寫滿了“拿你沒辦法”。那人兀自慢條斯理地折磨著一隻無辜的蘋果,這廂付其譽看了許久,輕聲提醒道:“手機響了。”
傅薇再次恍恍惚惚地回過神,手裏舉著刀子左顧右盼,快速地抓起了手機。卻不是那個熟悉的號碼。
不知為何,心裏那一種無端的慶幸與放鬆裏,居然還有一點點失落。傅薇接起電話,連語氣都有些發沉:“簡姨。”
對方仍是活力洋溢的語氣,用流利而熱情的法語問候了她兩聲,直入正題:“小薇薇呐,簡姨下個禮拜就要回法國了,出來陪簡姨吃頓飯,就這麼說定了,今晚派祁敘去接你!”
“……”傅薇被她一噎,想也沒想地拒絕,“不要……”
或許是她的拒絕太過直接,對方的語氣明顯地有些不悅:“怎麼了,這麼快就嫌棄我老太婆了?”
年齡一向是簡姨的敏感話題。
傅薇沒膽子惹怒她,軟言軟語地說:“不是……簡姨……”她深呼一口氣,還是決定坦白,“咳,其實我和祁敘最近在吵架,我又搬出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簡素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極其淡定地回複:“簡姨當然知道了。沒關係,你跟他吵架,難不成連簡姨都不要了?”
傅薇被嗆得沒話說,無力地推拒了幾聲,想來想去礙於情麵,還是答應了:“好吧……”她挫敗地敗下陣來,對方愉快的聲音剛要響起,她突然一抬頭,問道,“唔,是祁敘安排的?”
“不是。”簡素仿佛是要安她的心似的,回答得格外爽快,“都是簡姨的主意,你盡管來好了!”對話那頭的簡素說完這一通話鬆了一口氣,這年頭小朋友們鬧個別扭,還得她一把老骨頭出麵唬人。
“哦……”傅薇的語氣很平淡,拉長了的一聲,低低的,聽起來像是有什麼委屈似的。過了一會兒,她才用聽不出感情的語調回答:“不用他來接我。告訴我時間地點,我自己過去吧。”
簡素“欸”了聲正欲爭論,想了想,還是由他們去吧,反正她收到的任務隻不過是——“晚上七點,回家吃便餐吧。我也好久沒有去你們家了。”
傅薇聽到“回家”兩個字,愣了一下。良久,她拿著手機點了點頭:“好。”
掛掉電話時她還是發了許久的呆,直到在某個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裏醒過神來:“……你看著我做什麼?”
付其譽諱莫如深地忍住了笑意:“年輕女孩子很有趣。”
這人!“……”傅薇又氣又慚愧,隻能沒有殺傷力地橫他一眼。
※※※
七點。等傅薇抵達久違的城西別墅時,簡姨的身影沒有出現。
如約而至的傅薇在客廳的沙發上如坐針氈,隻能不停地給自己找點事做,一遍又一遍撥打簡姨的號碼。永遠是無人接聽。在她幾乎要懷疑簡姨出了什麼意外的時候,簡姨接通了電話,壓低聲音道:“我現在在開一個會,等一會兒再跟你聯係。”
傅薇剛想說一句什麼,對方就已經掛斷了電話,再撥打就是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