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醫院走廊靜悄悄的,隻有身後不遠處的護士站裏的儀器,發出枯燥單調的“滴滴”聲。
貝思輕拎著幾罐醫用酒精,扶著牆慢慢往走廊盡頭的防火梯一步一步挪動。
她沒有坐電梯,深夜電梯的提示音太響亮,很有可能會引來注意。
她扶著樓梯扶手,慢慢一步步上台階。
身上的傷還沒有好,也沒有多少力氣,走累了,她就歇一下,覺得恢複點力氣,又繼續往上爬。
從第十層到第二十一層,她爬了將近一個小時。
通往平台的鐵門沒有鎖。
推開門,深夜的風湧進來,吹亂了貝思輕的發絲。
她深深吸了口氣,朝外走去。
晾在平台上的雪白床單,在夜風中飛舞,帶著白天暴曬過後的陽光味道。
貝思輕在一排排的晾架和飛舞的床單中緩行,心裏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
她累了!
當一個人累得連呼吸都覺得痛苦的時候,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陳嘉真不會放過她;季廉的痛苦她也沒有辦法紓解……
如果她死了,一切都可以結束,大家都可以解脫,那她其實也沒有必要繼續成為那個痛苦的根源了。
夜風,真涼快啊!
抬頭看天。
黑漆漆的天空,沒有月亮,星星也隻是寥寥數顆。
這樣其實很好,靜悄悄的,黑沉沉的……
貝思輕把帶上來的醫用酒精擺放在天台的水泥護欄上,使出渾身力氣往外爬。
剛剛跨坐在護欄上,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思輕……”
是季廉的聲音。
他瘋狂地撥開擋住視線的床單,飛快朝她跑過來。
當看到貝思輕的時候,他站住了。
“思輕……”喉頭抽搐著,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生怕驚到貝思輕,讓她就這麼翻下去。
“季廉!”貝思輕對他微笑,知道自己鼻青臉腫的樣子笑起來肯定很醜,還是努力朝他擠出一個微笑。
“是我!”季廉點頭,一邊朝她緩緩移動,一邊伸出手,把自己的聲音放到最輕柔。“那裏危險,你過來,我拉著你。”
貝思輕搖頭,扒開醫用酒精罐的橡膠塞口,把裏麵的液體淋在自己身上,對著季廉笑:“你回去吧!很快就解決了!”
“解決什麼?你別犯傻!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商量,你快下來!”季廉聞到了濃鬱的酒精味,心裏大急,聲音也提高了八度。“你要離婚,我同意!你要孩子,我給你!你還要什麼,我都答應,你馬上下來。”
貝思輕還是搖頭。“我想過了,即使離婚,我也不知道該到哪裏去!我不想去找陳嘉真,我躲我逃,可他還是能找到我。他恨我,隻會折磨我,讓我一個接著一個生孩子給貝思蓯當玩具……我不想回去!”
“那就不回去!思輕,你相信我,我會保護好你的,你別怕!輕輕,我也會找回來,我們還像從前一樣……”
眼淚從貝思輕的眼眶中滑落下來。“季廉,你是好人。我想過要跟你好好過日子的。輕輕的不是你的孩子,是我騙了你。可跟你在一起,我是真心要對你好的……”
“我知道!”季廉的眼眶也紅了。
他都知道!隻是男人的自尊,和事業的不順,讓他壓抑得失去了理智,所以才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貝思輕身上。
“思輕,我不會再打你了!我去把輕輕找回來,我們一家人好好的……”
“好不了了!陳嘉真不會放過我。我死了,你就沒事了……”貝思輕一邊笑,一邊流淚,一邊搖頭。
“胡說,你死了,輕輕怎麼辦?”季廉大吼,又靠近了兩步。
“輕輕?”貝思輕的笑容頓時變得慘然。“她也是陳嘉真的孩子。陳嘉真恨的隻是我,不是孩子。說不定,我死了,他也就釋然了,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會對孩子好一點……我不是個負責任的媽媽,可我真的太累了,我躲累了,逃不動了……”
她逃到地獄裏,陳嘉真就找不到她了吧?
把最後一瓶醫用酒精淋到身上,貝思輕點燃了打火機。
火焰瞬間燎燒起來,很痛,卻是一種即將解脫的痛,貝思輕笑得很釋然。
“季廉,對不起,你好好的……”
說罷傾身朝外翻去。
“不——”季廉衝過來,一個飛撲,抱住了貝思輕,兩人一起衝出了天台。
火,也燒到了季廉身上,他把貝思輕抱得很緊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