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的柳眉微蹙,沉吟片刻後對秦淵說道:“王爺,進去看看吧。”
從房間裏湧出的味道並不是男人不愛幹淨、不常整理的酸臭味,雖說也有那樣的酸臭味,但更為濃鬱的是潮濕發黴的味道。
“你……”看著段南歌,秦淵不太想讓段南歌進去,他自己倒是還忍得住。
“進去吧。”段南歌覺得她自己也忍得住,她還怕秦淵查看得不細致。
“好。”深吸一口氣,秦淵屏住呼吸,猛地推開了麵前的房門。
軍營裏通常隻有將帥住的是單獨的屋子,其餘人都住在長屋裏,一屋十幾個人,一人一張床,一人一小櫃,日常所需自是齊全的,隻是沒有私人空間罷了。
跟在秦淵身後進屋,段南歌沒像秦淵一樣東張西望,她直接走到離得最近的一張床旁邊,伸出手去就將被褥猛地掀起。
果如段南歌所料,褥子下的床板上滿是斑駁的潮濕水跡,有的地方發了黴,連褥子的背麵都是黴斑。
扔下手上的被褥,段南歌往前走,走到第二張床旁邊,同樣掀起了被褥,同樣看到了斑斑黴跡。
秦淵的臉色凝重,上前摸了摸被褥,摸到的地方無一例外都是潮濕的。
抬頭與段南歌對視一眼,秦淵偏頭說道:“去取紙筆來。”
原以為秦淵會大發雷霆,沒想到卻隻聽到這樣一句語氣堪稱溫和的吩咐,謝慈立刻拍了拍譚宜修的肩膀,讓譚宜修用最快的速度去取紙筆來。
譚宜修立刻跑走,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就帶著筆墨和一個空白的新本子回來。
“王爺,紙筆。”
“嗯,”低低地應了一聲,秦淵就接過那本子,墨是研好的,秦淵自然不會去問譚宜修是在什麼時候研了墨,隻提筆沾墨,而後沉聲道,“你說。”
謝慈和譚宜修麵麵相覷。
說什麼?
兩人正納悶呢,段南歌就轉頭看向秦淵,狐疑地問道:“說什麼?”
秦淵愣了愣,也抬眼看向段南歌:“說說營裏都什麼東西要換。”
段南歌眨眨眼,道:“都要換。”
秦淵輕笑一聲,調侃道:“連屋子都要換?”
秦淵隻是想調侃段南歌,沒成想段南歌卻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道:“換。”
秦淵呆了呆:“當真要換?”
“當真,”段南歌環顧四周,一邊看一邊說道,“吳越江南不似京城,更不是西北,這裏臨近河、海,除了地麵上交錯縱橫的水係,地下水脈應該也是四通八達,濕氣太重,這屋子不行。”
若說京城和西北最難應付的是冬日嚴寒,那吳越往南最南處理的就是水氣、濕氣。
秦淵擰眉沉思:“若連屋子都要換,那豈不是要重新建一個軍營?”
“那樣剛好,”扭頭看著秦淵,段南歌低眉淺笑,“重新規劃一下城外的荒地,將士們需要更舒適的住處,軍糧需要單獨的糧倉,校場最好是能擴大,應該再建一個馬場。”
秦淵搖頭失笑,道:“你這是按照禁軍營地規劃的啊。”
“那怎麼了?”段南歌的下巴微挑,有些囂張地說道,“他禁軍是軍,如海軍就不是軍?這些地方他禁軍用得著,如海軍就用不著?”
“用得著用得著,”將本子扔回給譚宜修,秦淵柔聲道,“聽你的,都把它給換了,反正爺最不缺的就是錢。”
他這些年賺了那麼些錢,不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準備的嗎?
不過旋即秦淵又微微蹙眉,道:“吳州的工曹怕是沒有人能做好這件事,還得向父皇討人。”
“那倒未必,”段南歌偏了偏頭,“高手在民間。”
秦淵眨眨眼,一時之間沒想明白:“什麼意思?”
段南歌卻沒解釋,離開將士們的住處之後,就又在譚宜修的帶領下去了校場,果然那所謂的校場也隻是用柵欄圈出的一塊空地,裏麵什麼都沒有,一行人最後去了如海大營的兵器庫,秦淵滿懷期待地進去,最終卻還是十分失望地離開。
天下太平對百姓來說無疑是好事一樁,可對軍隊來說卻未必是一件好事,安穩太久,人就容易懈怠,而一旦懈怠下來,曾經時時刻刻警惕著、留心著、注意著的事情如今都沒放在心上,隻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保持著曾經的心境。
離開如海軍的軍營,秦淵和段南歌沒有直接回城,而是繞著廣陵城轉了一大圈,又好好了解了一下廣陵城四麵的地形地貌。謝慈和譚宜修一直跟在後麵,不說話,也不發問,就隻看著並肩而行的秦淵和段南歌一刻不停地說著話,瞧著像是在閑逛,可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關乎著廣陵城的未來,沒有一個字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