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弘在天宋群臣心裏的地位那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段弘怒吼一聲的威力與皇帝別無二致。
太醫們跪在龍床邊,齊齊俯身叩首:“臣等無能!”
這是他們常說的一句話,有時是對皇帝說,有時是對後宮裏的妃子們說,但以前說這話時他們從不覺得自己無能,隻將這句話當成是生存之道,可今日今時,他們卻覺得自己是真的無能,他們的君主身患重病,在他們麵前疼得死去活來,他們卻無能為力。
段國公讓他們為陛下止痛,他們也想啊!別說眼前這人是他們的君主,就算隻是尋常病患,秉承醫者之心他們也有這樣的義務,可他們是真的沒辦法啊,止痛的藥每一種都嚐試過了,什麼樣的藥量都調配過了,連針灸止痛的方法都換了七八種,他們真的無計可施了啊!
一位太醫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聽說吳王身邊有一位神醫,還有一位南楚皇甫氏的後人,不如……”
“不行!”皇帝咬緊了牙關抵禦那剜心裂膽的疼痛,“不要跟他們說,這是皇命!朕還忍得住……還……嗯!”
“想辦法啊你們!”段弘再急吼一聲,“什麼辦法都好,哪怕是有損龍體讓他折壽的方法都行,你們鑽研了一輩子的醫術,就這點兒能耐嗎!”
“使不得啊國公爺!”太醫們驚慌起來,“陛下身患重病,身體每況愈下,若再用傷神的藥,那陛下……陛下他……”
未必挺得住啊!
“聽遠之的,”皇帝一會兒氣喘籲籲,一會兒又因為要挨著那劇烈的痛苦而屏住呼吸,人都快要虛脫了,“什麼法子都行,隻要讓朕不這麼痛,隻要別讓人看出朕患了病,什麼樣的藥都可以,朕還得堅持,還得再堅持一段時間。”
“陛下,太醫院曾研製過一種拂霖國的靈丹妙藥,名叫底也迦,此藥……”
“別說了!”年齡最長的太醫厲喝一聲,不想讓這人再說下去,“國公爺,那藥不能用!”
咬咬牙,段弘沉聲道:“繼續說下去,那藥怎麼了?”
老太醫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那藥雖不是專門用來止痛的,卻有著很強的止痛效果,以前拂霖國來訪時曾進貢數顆,陛下賞賜給太醫院,讓太醫院研製,臣等幸不辱命,倒是研製出了跟拂霖國一模一樣的底也迦,可是……可是臣等也發現這藥有極強的副作用,能使人神誌不清,甚至產生幻覺,上報陛下後陛下便下了禁令,不準太醫院再研製底也迦,也燒毀了所有文字記載。”
“然後呢?”段弘追問道。
“然後……”那太醫咽了口口水,與身旁的同僚們交換一個眼神後才壯著膽子說道,“那藥的配方並不複雜,甚至十分簡單,當年參與過底也迦研製的太醫們多半……大概都還記得。因為那藥的原料多少帶著帶著點兒毒性,保險起見,當年臣等就將原料種在京城東南五百裏外的一處山穀裏,現在……興許還在。”
這一陣疼痛過去,皇帝癱在段弘懷裏,全憑意誌力保持清醒:“林祥,帶人去……切記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任何人。”
“臣……領命。”
皇帝的這一陣疼痛過去,下一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始,段弘便下了命令,令林祥即刻帶人啟程,又留了一個太醫在紫宸殿的廂房裏候著便將其他人遣了回去。
扶著皇帝在床上躺好,段弘這才翻下了龍床,卻又轉身坐在了龍床邊兒上,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遠之。”
皇帝的手在床上摸索著,見狀段弘就主動握住了皇帝的手。
反手握住段弘,皇帝有氣無力道:“遠之,幫朕尋一個替身,要與朕一模一樣的。”
“這天下哪還有人與你一模一樣?”
“遠之,朕現在沒有力氣跟你吵架,聽朕的。”皇帝揚了揚嘴角,那虛弱的笑容卻叫段弘看得心酸。
“早就準備好了,與你年齡一致,身形一致,聲音一致,連日常習慣和說話時抑揚頓挫的語調都學得一模一樣,那個人我一直備著,跟你學了那麼多年,不會出錯的。”
聽到段弘這番話,皇帝卻有些愧疚,突然就懷念起他們的曾經:“是朕對不起你,你原本是那麼單純、那麼善良,透著股傻氣,如今卻連這些心計都有了。”
段弘的聲音沉穩,不同於以往的暴躁和冷硬,此時這沉穩的聲音裏滿是溫暖,是能叫人安心的力量:“比起永遠當個傻子,現在這樣就好,我能保護你,能保護南歌,這很好。”
“千萬不要讓淵兒他們知道,連對昊兒都要保密。”
“我知道,你放心吧,他們現在都忙,沒空詢問你的狀況。”感覺皇帝的手越來越涼,段弘就將那隻手塞進了被子裏,嚴嚴實實地捂好。
不理會段弘的調侃,皇帝又道:“還有睿兒,趁著朕還清醒,趁著朕還能堅持,睿兒的事情要盡快處理好,能用的把柄都用了吧,激一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