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孩子湧了過來。
“我要糖葫蘆,我們要糖葫蘆”
“都有,都有——”她說著。
可是不一會兒,就都分完了。後麵還有一大全沒有拿到的孩子,依舊是將安紅線圍得團團轉,朝著,嚷著。
她一下子被困得幾乎看不到外麵。
孩子們沒個輕重,見分不到糖葫蘆,越發朝安紅線撲地更加緊了,她的身子被一群孩子給擠著,擠得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竹竿“哐當”就順勢砸落了下來,正好砸中其中一個小孩子。
“哎呦——”他喊了一聲,就哇哇哇地哭了起來,哭聲震耳欲聾。
竹竿砸到了他的腳趾頭。
哭聲是有穿透力的,孩子們見狀,也都紛紛跟著哭了起來,一下子,哇啦哇啦的聲音一大片,引來了許許多多圍觀的人。
此刻的安紅線眼神空洞茫然,軟癱在地上,披頭散發,失魂落魄,像是沒有了魂靈一般,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隻是剛才孩子們那一聲聲“我要糖葫蘆”,和顧承軒的那句紮心刺耳的,“很好。朕就知道,你能接受得住考驗”依舊一遍又一遍地在她麵前回蕩,纏繞。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暴室之夜,他走得決絕。還有那紙罪證的字字誅心
“有,都有”
“我沒有,我沒有”
安紅線反反複複地絮叨著這兩句話。
她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瘋瘋癲癲,語無倫次的。
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婦女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直接就殺了過來。她的一隻手拎著個菜籃子,另一隻手,“啪!”一個清脆的巴掌甩到了安紅線的臉上。
疼,好疼。她捂起了半邊臉,但也隻是捂著半邊臉,她半句話都沒有講,依舊在絮絮叨叨著那兩句。
她就看見這個大媽怒氣衝衝地看著她,然後大媽一把拉起來剛才那個跌倒在地的小男孩。
小男孩抽泣著,用食指指著安紅線的鼻子:“母親,就是她,這個瘋女人她欺負我,哇——”然後他一抽一抽地哭了起來。
大媽撿起地上的竹竿,就朝安紅線打過去,邊打邊說:“這到底是哪裏來的瘋女人,穿成這個鬼樣子,大過年的也不嫌晦氣!居然還敢欺負我兒子!”
“就是,就是,哪裏來的瘋女人!”一大堆人跟著起哄。
而之前那群小孩子,看見竹竿掉下來的那一刻,早就已經拿著糖葫蘆跑得很遠了。沒有一個人替安紅線辯解,她自己,也滿腦子的雜亂心煩。她幾乎都沒察覺到,此刻發生了什麼。
越來越多的東西朝她砸了過來,雞蛋,青菜葉子,西紅柿
她被砸得麵目全非,渾身都是亂七八糟的汁水,她的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可她喃喃著的,卻還是:“你又利用我,你又欺騙我”
哀莫大於心死,這是安紅線不知道第幾次了。她以為她早就已經死心了,偏偏那個男人,永遠有讓她這顆死了的心,再次蘇醒,更加疼痛的辦法。
“送官府!”
“對,送衙門去!”
一堆不明真相的人亂哄哄著,就將安紅線丟進了長安衙門裏。
這個時候,早就到了衙門該歇工的時間了,長安令看見這麼晚依舊有人,自然是不大高興的。
大媽牽著涕淚橫流的小孩子,跟長安令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也不忘抽兩下子鼻子。
小孩脫了鞋,幾個腳趾的指蓋兒都已經被砸青了。
“來人,將此等惡婦收入大牢,改日再判!”長安令迫不及待地宣判,就趕緊歇工。
這改日,也就是得等正十五過了
天牢關押的是重刑犯,是個神秘的地方。一般的事情,也就是關入普通的大牢而已。
被丟進去的時候,已經是夜幕初降。
安紅線縮在柴草堆裏,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她感受到了深深的絕望。大哥因為他已經非死不可了,安家,作為安家的女兒,她帶去的也永遠都隻有,災難
她全部的災難,都是因為曾經愛上那個不該愛的男人。
她好苦,好苦
有苦難言,壓抑太久。再不能言。
此刻,她拿頭拚命撞著欄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知道,是清醒著還是迷離著。除了那種痛苦,從心髒刺入全身。
“別撞了,讓不讓人休息了。吵死了。”
隔壁的一間牢房突然傳來了低沉的女聲。安紅線循著目光看過去,看見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她蜷在角落裏,頭發很長,掩蓋住了她的臉。
紅線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這麼多年,我這老嫗的隔壁,居然又有女囚了,哈哈哈,真是難得啊。”老婆婆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然後她將身子朝紅線慢慢地挪到了過來。
她帶著手腳鐐銬,步履蹣跚,很是艱難。
鐐銬哐當哐當,她總算是挪到了安紅線的身邊,隔著中間一堵欄杆靠著她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