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玉本來是沒有想殺顧承軒的。
未央宮的宮人們看見怒氣衝衝的公主跑過來,通報了一聲“淩玉公主到”。
顧承軒此時漫不經心地翻著一本書,他聽見稟報聲,將書頁合上,他說“進。”
然後就看到淩玉那張哭得華容失色的臉。她一下子就跪坐在地上,哭得像是個淚人一樣。她的哭聲,哀嚎不止,肝腸寸斷了一般。像是天都要塌下來了。
顧承軒大概知道她是為了什麼事情,死一個宮女,其實也是小事罷了,大不了再找一個人選就是了。他又本來就是,冷血而又淡漠的人。
他覺得這個真的不是事情。
他說:“你節哀順變。”
顧承軒講這四個字的時候,麵無太多表情。
就是他眼神的淡漠一瞬間被淩玉看在了眼裏,淩玉捕捉到了他這種殘酷的眼神。種種事情,心裏麵的怒火在燃燒,委屈在蔓延,生長,發酵
她感覺她這個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一個惡魔!她憤怒,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悲哀,還有在他麵前的渺小。
淩玉滿臉都是淚痕,她說:“顧承軒,你對誰都沒有良心!”說著,她就掏出了那把匕首
匕首的刀口很鋒利,在黯淡的宮燈下散發著冷冷的光芒,她直勾勾地刺了過去。
顧承軒之前一直都是滿臉的平淡,都沒有太當回事,就覺得是個小姑娘又在小吵小鬧而已。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淩玉的匕首已經刺過來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了手掌,擋住了淩玉刺過來的匕首
刀,刺中了他的手掌,從手心到手背都給刺穿了,血,止不住地流。
聽聞殿內有聲響,很快就有人抄了進來。
不多會,李珩就帶著人進來了,李珩看見滿手是血的顧承軒:“微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結果李珩一個餘光一瞄,就看到了淩玉
淩玉軟癱在地上,一句話都不說,滿臉都是淚,絕望著,崩潰著,哭泣著,默默不成語。
“帶下去。”顧承軒強忍著巨大的痛,隻是微微皺了下眉。三個字,說得一點感情都沒有,不見憤怒,不見難過,不見悲哀,像在訴說著一樁無關自己的事情。
“顧承軒!你別讓我再見到你,我要你償命!我要你償命”淩玉被人“請”了下去,走一步三回頭,朝著顧承軒嚷嚷著,嚷嚷個不停。
旁邊的侍衛堵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說,可她還是絲毫沒有意識到似的,依舊是試圖嘶喊。
顧承軒搖了下頭:“作孽。當真是作孽!”此時他像是失血過多,臉色慘白!
“宣太醫,宣太醫!”
太醫被緊急傳喚過來,給顧承軒處理了一下傷口。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傷得有點重,這隻右手是得包紮起來了,沒個十天半個月的怕是都不能拆紗布的,還有要注意”太醫說。皮外傷還算是皮外傷,很嚴重的那種,不過算起來,應該是皮內傷了。
顧承軒看了一眼他那隻手上被纏得嚴嚴實實的紗布,另一隻打了個手勢,示意太醫不要再往下說了。他說,“此事不要聲張,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太醫瞬間就心領神會,誠惶誠恐:“微臣明白。”
“都退下吧,全部。”他的語調還是那樣地平淡,心裏麵卻又翻起了一層層的風浪。
“諾。”
再一次回歸到一個人的冷清。
夜色很濃,晚風很涼。
高處不勝寒,總是這樣地寂寞。顧承軒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發呆,今天連星星都沒有。
手上的傷得包著紗布,這麼明顯,怕是瞞不住的。
淩玉呀淩玉,你怎麼這麼糊塗。顧承軒想。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為什麼你們都要這麼對我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江山社稷,抱負野心,步步為營,不過如此。隻是如此。這是一個男人,一個君王都有的,也都該有的抱負啊。
他覺得心裏很煩躁。
終於,顧承軒再一次見了李珩。
李珩說:“救駕來遲了,請皇上責罰。”說著便要跪下請罪。
膝蓋剛剛彎了一半,顧承軒連連止住了他:“李珩啊,連你都這樣子。那朕的身邊,還有誰呢。”
“這天下都是皇上的,我們所有人,都是為皇上效忠的。”李珩的回答,還是一樣地官方。
“李珩!”顧承軒像是怒了。
接著,他沉默了許久。
許久之後,他說,“沒想到朕的親妹妹,為了一個小小的婢女,居然會對朕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是真的以為,朕不敢對她怎麼樣嗎。”顧承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心,涼透了一般。
如果說安紅線那樣恨他還有點理由,他們之間隔了那麼多的萬水千山。顧淩玉這麼多年,白疼她了,真的慣得無法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