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再一次被關上的時候,安紅線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聽候發落”四個字,顯得是那樣地刺耳紮心。
所有的情誼和希望都沒有了, 在家國天下麵前。何況,本來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深情可言。回想起來,不過就是一場錯誤一場夢。
夢醒,霧散,曲終,人別。
安紅線笑得絕望地笑了一下,她從櫃子裏,拿出來了一件白色的披風。寬大的款式,錦帛的。對折,然後掛上了高高的屋梁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被風中。
殘垣狗喘,不如好聚好散。
她感覺,回望過往,她好像是挺孬包的一個人,以往有太多的羈絆,如今倒算是什麼都放下了,連封筆墨都沒有留。
顧承軒的那封親筆信,被她撕了個粉碎之後,則散落了一地。
拿過了圓凳,踩了上去,兩行清淚落下,她閉上了眼睛
往事,一幕幕地浮現了,匆匆二十四五年,倒像活了幾輩子。
漸漸地,漸漸地,仿佛飄了起來。
***
顧承軒趕到的時候,看到那一幕,推開門,悔恨噬遍了他的全身。“花見憐”的蠱毒仿佛在撕咬著,拉扯著。他幾乎都要軟癱在地。
李珩用劍割斷了“白綾”,安紅線像一隻小鳥,墜落了下來,顧承軒上前,自然是跌入了他的懷抱裏。
不同的是
雖然她還有溫熱而又微弱的呼吸,但是已經顯然暈迷過去,並不是清醒的狀態。可是她的兩隻手,卻是一種將他往外推的動作。
顧承軒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苦笑和譏諷。
他擬詔書的時候,秦卿卿在旁邊。全程,秦卿卿沒有講一句話,隻是冷笑著:“你還是一點兒都沒有變啊。”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當他寫完詔書,將詔書丟給宣旨太監的時候,秦卿卿卻又突然調頭回來,她說,承軒呀,你覺得安紅線會是委曲求全的人嗎,也許,她會做出什麼激烈的事情來呢。
當時,顧承軒隻是笑笑,他說,紅線不會的,我了解她。
我了解她啊
說到底,不過是他的自以為。
秦卿卿說:“承軒,你就認了吧。就算是沒有‘花見憐’這種蠱毒這樁事,怕是你也會對紅線做出這種事情來的。讓安大將軍‘謀反’,借機出兵西涼,謀下你的霸業。這麼多年來,你的野心,從來都沒有收過。
不然,淩玉也許就不會死了。
不光是淩玉吧,你以為先太子,當時真的想要一門心思對付你嗎。他還算是個挺仁厚的人,還不是因為你的野心實在是太大,我跟你的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又聽人挑撥,察覺你是個有野心到甚至有點可怕的人
人家再殘忍,也許還是,不為我所用就為我所殺。你呢,也許,為你所用了還會為你所殺。
關鍵是,明明釀成一切悲劇的是你的性格,明明你要是不貪那麼多,不求那麼多,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可是你,卻還把一切都歸之於命運,為自己的道德開脫。”
說著,秦卿卿便轉身離去。她愈發感覺,當時離開顧承軒是一件多麼正確的事情了。
就是沒有“花見憐”,她也是會走的。
安紅線做了她沒有做完的事情,安紅線之後的結局,也許是她當時要是選擇顧承軒之後,便會得到的結局。出於惺惺相惜,她也不想讓紅線等著顧承軒把事情做絕吧,可是紅線卻比她想的,還固執地多。
而顧承軒望著秦卿卿離去的背影,往事一幕幕地浮現。
淩玉從西涼回長安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幾乎無藥可醫了。從活潑天真的少女到這幅心力交瘁的模樣,還不到兩年時間。或者說,淩玉的骨子裏,本來就是很敏感的,隻是以前拿大大咧咧給擋住了內心的脆弱。
當最親的人,都背棄她,當渴求的愛情,再也不可能得到之後,毫無眷念了,骨子裏的那種憂鬱敏感,便漸漸浮現了出來,一點一滴地吞噬著她的全部。
從很多角度上說,不過跟安紅線,是一類的可憐人。
可憐的淩玉在彌留的時候,見了李珩,見了秦卿卿,見了安若,唯獨不願意見顧承軒。
可是在她真地快要死的時候,她的最後一麵,最後一句話,卻是留給顧承軒的。
她說:“等我死後,你可以借口對西涼出兵了,哥哥,恭喜你。”然後她便閉上了眼睛。嘴角殘留的笑容,說不出的詭媚。
顧承軒的心紮得一痛。他立馬封鎖了消息,宣稱是怕西涼按耐不住,會以王妃的死為借口。
實際上,不過還是因為,自己是怎樣的人,就會怎樣去想別人吧。雖然西涼王也不算什麼善茬,但也比他好那麼一點。
淩玉的死,一直在顧承軒的麵前浮現,特別是在那些個夜裏。他想,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真的會一個個人都離他而去的。權利是個好東西,但是內心的寂寞也永遠無法排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