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繼續留在太學觀看後來幾場的擊鞠比賽, 等到沈長歌自學園中歸回,便喚上臨霜,一同回去了定國公府。回到紫竹苑時已是傍晚, 夕陽灼燒, 金光輝映,屋中未曾點燈, 四下卻已被流溢的夕暉蘊成一片絢爛昏黃。
臨霜取了藥箱,伏坐在沈長歌身側為他拭藥。
沈長歌在跌馬那一瞬摔得頗急, 盡管有沈長歡在側維護著, 手臂肩背等卻也不免落上了些許擦傷。她以棉布蘸染上些許藥液, 一點點小心翼翼地為他上藥,動作輕緩而小心。
她擦得很認真,似乎在做的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夕陽光透過窗欞斜斜落在她的身上, 將她整個人都蘊上了一層金黃陰影。沈長歌卻一直沒動聲色,隻是一直低頭看著她,唇角無意識地輕揚。
藥粉灑在傷口上,一絲疼漫開, 他下意識地瑟了一下,手臂微動。她立即停下了手,一瞬抬起頭。
“疼嗎?”
搖搖頭, 沈長歌笑容輕鬆。
臨霜咬了咬唇,手中略略放輕了動作,重新低下頭小聲嘟囔,聲音有種埋怨似的不滿, “少爺,你也真是的,不過一場擊鞠賽而已,輸了贏了有何大不了,幹嘛要這樣拚命。幸好大少爺護的及時,不然——”
“不然如何?”他一哂,忽地輕口駁去了她的話,目光飽含謔意地盯著她。
臨霜的言語頓了頓,抬頭瞪向他,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色有些氣憤似的漲紅,“不然——您恐怕就是這梁國史上,在位最短的世子爺了!”
空氣定了一秒,沈長歌忽地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靜了靜,臨霜似也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麵容現出一種赧然的窘迫,低頭暗自偷笑了笑。轉眼一瞥,卻見他不知何已抬起頭,正定定看著她。
“咳——”
她又掩飾性地輕咳一聲,重新擺正了麵容。
靜了一刹,沈長歌倏地收回了手,探上前盯著她,輕笑,“你擔心我?”
“我可沒有。”臨霜閃開目光,不由分說將他的手臂拉過了,繼續擦藥,雙頰卻微微有了些緋紅。
“真的沒有?”沈長歌卻不願就此放過,另一隻手不老實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笑容攜謔。
臨霜的臉開始逐漸發熱,縮著下巴想要躲開,卻被他捺得更緊。她咬了咬唇,倏地心一橫,上藥的手一用力,直按得他下意識“嘶”了一聲,不自覺放開了手。
“藥上好了,我走了!”她沒好氣地道,臉頰連著耳根紅得透徹,隨手將棉布丟在他的懷中起身就走。
沈長歌眼疾手快地將她拽住,忽地又將她拉回到身側。
低頭望著她的神色,沈長歌輕笑,話語似乎帶著一絲輕哄,道:“生氣了?”
“不敢。”臨霜悶悶答。
這樣子望著卻完全不像是不敢的模樣,沈長歌啞然失笑,抬手輕彈了下她的額,說道:“我和你說過我會贏的,就一定會贏。”
“彩月和沈長昱之前還在你麵前說他的武學比得過我,怎麼樣?這一次你說,我和四弟比,誰更厲害一些?”
他就並排坐在她身側,距離離得同她極其的接近,溫言輕語便就響在耳邊,像是一池溫柔春水,似乎隱藏著足以將人溺斃的蠱惑。臨霜縮了縮脖子,隻覺整個脖子連著耳畔都癢癢的,不禁道:“這有什麼好比的……反正你都已經贏了。”
這種古怪而氛圍令她心中大感奇異,幾乎不敢再繼續停留下去,起身便走,“不早了,我去前麵布膳!”
“等等,”沈長歌卻突然上前,在她身前將她攔住,道:“後日花朝節,你可有約?”
沒有抬頭看他,臨霜搖搖頭。
沈長歌唇線微翹,立即道:“那你便跟我走吧!”
臨霜一愣,雙眸立即睜圓,半是不解半是驚訝地望向他。
沈長歌笑意輕淺,對她解釋:“京州來了位瀲陽郡主,是淮川王的獨女,後日花朝,自別宮設宴曲水流觴詩會。”
自袖中取出一封請柬,沈長歌微笑,“那天會有很多人到往,你和我一同去吧!正好,一同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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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內苑,臨霜的神思依舊有些隱隱的飄忽,愣愣地看著地麵朝外走,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幾個人影悄悄溜在她的身後,惡作劇般輕悄悄地靠近她。她卻一直渾然不覺,隻一直自顧向前走著,心中隱隱有種難以言喻的喜悅與輕鬆。
“臨霜!”
一聲厲喊忽地在她的左側響起,臨霜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望向左側,身後的人卻又突然閃到右側。緊接著一陣笑聲突然爆起,震耳欲聾,帶著某人獨有的風格。
“哈哈哈哈哈哈!臨霜,你被我嚇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臨霜的臉色頓時陰了,伸出手用力在她額上使勁一戳,斥道:“阿圓!你幹什麼大呼小叫!莫不是要嚇死我!”
她這一下彈得力度說小不小,阿圓的笑聲立即卡住,伸手揉住額頭“哎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