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男人瞅著小燕的神態，繼而盯著珍瑋說：“劉珍瑋，我們是盧家的遠房親戚，都是大地主出身的，由於政府打土豪分田地，搞得我們與貧農一個樣，心裏不平衡才出來破壞搗亂，出出怨氣的，並不是存心要偷水電站的東西，即使偷到手我們也派不上用場，無非是賣幾個錢買包香煙而已。求求你放了我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珍瑋聽後，嚴厲地瞪著他說：“分田地是響應黨的號召。我記得1950年6月30日，中央人民政府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宣布在全國‘廢除地主階級封建剝削的土地所有製，實行農民的土地所有製，借以解放農村生產力，發展農業生產，為新中國的工業化開辟道路’。你難道不懂這個政策嗎？你對分田地心懷不滿，就是與中央政府對著幹，應該深刻反思自我檢討。你們盜竊國家財產，不論值多少錢，都得送派出所嚴加管教，讓你們好好改過自新。我這是為了你們的將來著想。聽清楚了嗎？”
高個子小偷嬉皮笑臉地說：“求求你放了我們，我們會給你好處費的。小燕，我叫你娘是表嫂的，你幫我求求情，好嗎？”
劉珍瑋一聽，驚得轉頭盯著小燕問：“小燕，他跟你套近乎了，你能說幾句話嗎？”
小燕受到驚嚇，一直躲在珍瑋腋下不敢出來，聽他們在跟她說話，隻得緩緩地站出來，挺直身子瞪著高個子男人說：“原來你是傅兵華，怪不得似曾相識。你到這裏不止偷一次了，我不是這裏的倉庫保管員，一切由珍瑋決定，我不發表意見。珍瑋，你看著辦吧，甭顧忌我。”
“那好，現在就送他們去派出所。”珍瑋理直氣壯地說。
小燕注視著珍瑋，征求道：“能不能先送他們去青安鎮公所，再由鎮公所決定要不要送象東派出所，好嗎？”
珍瑋瞪著小燕問：“你剛剛不是說由我決定嗎？怎麼又提建議了呢？”
傅兵華急忙插嘴道：“她了解我的性格，我剛才說是捉奸被你抓的，她怕壞了名聲不算，還會挨我表兄的一頓毒打，遭表嫂的軟禁。她曉得我與鎮公所領導交情不錯，不會送我們去派出所，才提議你把我們送鎮公所的，你咋那麼笨啊！”
珍瑋聽後遲疑了一下，眉頭聚攏在一起，困惑不解地問：“小燕，真如他所說的嗎？你說出心裏話，好不好？急死我啦。”
小燕幽怨的目光注視著珍瑋一會兒，轉而又換成溫柔的目光直視著他。珍瑋看著她脈脈含情的目光，一下子方寸大亂，勿曉得怎麼辦才不至於傷了小燕的心。
傅兵華見他猶疑不決，急忙低聲哀求道：“劉珍瑋，你若是喜歡小燕，就按她的暗示辦好了，今晚之事就你們二個曉得，隻要你們不說出去，我們即使被打死也不會漏出一個字的，你不用怕，放了我們，不會有事的。”
珍瑋沉思了一下，突然高聲道：“不行，公事公辦，我與小燕隻是認識而已，沒有別的關係，不怕你們誣陷我，立馬送你們去象東派出所。”珍瑋一邊說一邊推他們出門，關上倉庫的大門，拉住串著四個人的繩頭，朝二裏外的派出所走去。走到更登樓村，珍瑋停住腳步問：“小燕，你回家去呢，還是陪我去派出所哩？”
小燕猶豫了一下問：“真的送派出所嗎？那你自己去好嘞，我回家得啦。”
珍瑋看不清小燕的臉色，但聽聲音好像在埋怨自己多事，便怏怏不樂道：“小燕，我在履行倉庫保管員的職責，請你理解我的工作，你先回家，路上小心喔。”
小燕一溜煙跑回家去了。珍瑋將四個人送到派出所已經八點鍾了，今晚值班的剛好是所長。所長萬青鬆看見串在一條繩子上的四個男人，頗為驚訝地問：“怎麼啦？大年三十也不讓我們過安生的除夕啊？”
珍瑋上前說：“這四個人今晚去漚茳水電站辦公樓倉庫偷東西，被我抓到了。”
“喔，真有這種事啊？水電站的東西不值錢的哦，偷什麼偷啊？得腦膜炎啦？真是神誌不清，自討苦吃。好，今晚就召集人馬，審問個水落石出。”
“好的，謝謝萬所長。那我就回去管倉庫了。”珍瑋開心地說著，抬手向所長招招手，便拔腿往回走了。
1958年正月初一早上，天還沒大亮，劉珍瑋隱隱約約中聽見有人敲玻璃窗門，急忙睜開倦怠的眼皮問：“誰呀？這麼早。”
“是我，盧小燕，七點多鍾了，你還沒起床啊？”
“嗯，昨晚一點鍾睡覺，起不來了呢，你等一下。”珍瑋套上棉襖，跪在床頭，雙手拄著桌麵望著窗外的小燕問：“你有什麼事嗎？一大早跑來找我，不怕別人嚼舌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