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著聲音看去,正見點手春跨過門檻。

點手春向兩位長輩見禮後,一邊同著言小幼和雲空沙打招呼,一邊自然而然的將紅拂的手握在手裏。

“不曾想,還真的讓她找到了你們。”

雲空沙笑道:“既然人已經來齊了,咱們便開飯吧。”

聲音落,便有侍女魚貫而入,將剛剛做好的冒著熱氣的吃食擺在桌子上。

紅拂笑著拒絕:“你們一家子的慶功宴,我們在此處喧賓奪主是怎麼回事?飯就不吃了,說好了今日中午去找薛大哥接孩子去的。”

“這可不是不給麵子?”言小幼嗔怪她。

紅拂笑道:“當真不是我不給麵子,隻是如今肚子裏折騰,胃口也薄弱的很,這些大魚大肉,當真是無福消受。這樣吧——”紅拂從桌上的盤子裏撿了一塊精美的糕點:“你親手做的糕點我還是要吃一塊的,怎麼樣?”

“還算你給麵子。”言小幼知道飯菜不合她的口味,也不敢生勸她,隻是道:“你可是來著了,我可是幾年沒有親手做過糕點了,以後大概也未必能吃到。”

“你呢?”雲空沙問點手春。

點手春拍拍雲空沙的肩膀:“飯就不吃了,但是酒是一定要喝的,慶祝我兄弟金榜題名!”

說罷,將酒倒滿了慢慢一海碗,一飲而盡。

“痛快!”雲空沙喝一聲,亦倒了一海碗酒跟上。

對飲之後,便真的要告別了。

紅拂和點手春辭了長輩,由言小幼和雲空沙陪著往外走。

“你當真不打算回去了?”點手春問雲空沙。

雲空沙沉默了一瞬,如負釋重般地歎了一口氣,道:“不回去了,江湖原本便不屬於無。這樣多好,我有事可做,有家可回。無論多晚,我總有去處,家中總有一盞為我留著的燈,有一晚為我溫著的粥。我能讀書,也能做一些想做的事情。愛想愛的人。”

“也好。”點手春點頭:“或許你本該過這樣的生活,隻是,老板娘呢?”要知道,當初老板娘是為了過一過江湖生活才離開京城的,如今又回到京城中默默無聞的活著了麼。

言小幼笑道:“當時年少輕狂,不知外麵的風波辛苦,顛簸幾載,還是覺得我適合窩在自己的小窩中讀話本子,和相愛的過平平淡淡的安穩日子。”

往日的風波,或許某一日會入夢,但是大概也隻是懷念吧,若是再讓她淒風苦雨地走一程,她怕是也沒有當初那種莽撞的勇氣了。

紅拂挽著言小幼的胳膊,臨近分別,感歎一聲:“也不知道點心江湖如何了。”

言小幼沒有回答。

又能如何呢,深山老林裏年久失修的老屋,大概就是屋頂漏雨,門板朽爛,裏麵的桌椅蒙了一層的灰吧。

後院的菜和前院的花,以前都是費勁心思精心養著的,大約活得嬌氣些,長不過那些叢生的野草。不過經曆了風霜磨礪,長得更粗壯茂盛了寫也說不定呢?

東南角的墓地沒有人順手除一除草,大約會讓野草長荒了,不過好在地勢高一些,應當不至於被雨水泡了或者衝出來。也挺好,人嘛,無論如何總要歸於泥土的。

如今過去了幾年,江湖上的人應當換了幾輪了吧。

新人應該不知道點心江湖存在的,不過或許會有老友,偶然間想起這麼一個地方,唏噓一二。

正如他們,想到了會唏噓一二一樣。

大概不會有人願意接替那一份枯燥無趣又費力不討好的工作了,那間屋子或許會從堅不可摧變得搖搖欲墜,最後歸於塵土。

不過,哪一日收留了旅途疲累又無處可去的遊子也說不準呢?說不定又會有人像她一樣,在荒山野嶺裏,點上一盞溫暖的燈光。

不對,一定會有人這麼做的。

等人走遠了,那一點子悵然便被拋擲腦後,言小幼瞬間快活起來,拽著雲空沙的胳膊往屋裏奔:“快來快來,說要給你好好慶祝的,今天我讓人準備的,可都是你愛吃的菜式,我還釀了梅子酒,剛剛紅拂在都沒有舍得拿出來,生怕她給我搶走了......”

雲空沙笑著應和他,言語間是藏不住的寵溺:“好,跑慢點,不著急,這就來了......”

“等今天晚上,咱們一定要掛好多的大紅燈籠,放煙火爆竹,最好再設一個粥棚,然後再請戲班子來唱個三天三夜的戲,我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家相公中了......”

“好好好,都聽你的,我呀,總算是給娘子爭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