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辦帶著縣電視台來了,黃奇善耷拉著腦袋也來了。
關培山書記作了指示,對趙德亮的行為要廣為宣傳,樹立春山縣改革開放的典型。記者一來,就把攝影機對著月白嫂,問了許多的事。月白嫂像雕像一樣閉口不答。記者無可奈何,隻好背著攝影機去了村裏,希望采寫幾個人,回憶趙德亮的光榮曆史。
我和黃奇善坐在遠處的小溪邊,昨晚一夜沒睡,我的眼睛通紅得就如耗子一般。
“陳秘書,辛苦你了。”他說,撿起腳邊的一粒小石子,扔進溪水中。
我虛弱地笑著說:“我倒不辛苦。隻是這事出得太突然了。”
“也許是壞事變好事。”黃奇善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說:“劉縣長在我來之前跟我說過,老鷹嘴的村長之死,或許是柳權書記的一線生機。”
我大惑不解地看著他。他笑笑說:“政治這東西,都不拿人命當回事。原來蘇西鄉修路是劉縣長在主持,現在換作了關書記。你要知道,蘇西鄉是衡嶽市唯一不通公路的鄉鎮,如果在本任手上做成了這件事,與建成一座高樓大廈有什麼區別?這是什麼?這就是政績。”
我笑著說:“難怪你要組織個青年突擊隊,現在我算是明白了。”
黃奇善自我解嘲地笑:“我就想著這是件好事,組織個青年突擊隊,目的也是想起個帶頭作用。”
我不置可否地笑,你黃奇善也不是吃素長大的。你真的那麼善良,郭偉就不可能現在還在市委政策研究室當個虛職。黃微微就不會成為你的女朋友,現在的春山縣團委書記就不會姓黃。
“聽說第二批社教工作組的人要到市委黨校學習了。這次名單裏有你,真的。”他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子說:“到黨校學習就兩條路,一條升遷,一條退休。你屬於前者,年輕有為的青年幹部,第三梯隊的接班人。”
我的心裏一蕩,如果真有這樣的好事,我靠,難道祖墳真的冒煙了?
“今晚開追掉會,我要代表縣委縣政府念悼詞,你作為青年突擊隊隊長,我希望你也說幾句。”
我堅決地予以拒絕。我拒絕的理由很簡單,我不是什麼突擊隊隊長,我不承認!特別現在風向不明的時候,我如果承認了,就等於是拿把枷鎖鎖住了自己。
黃奇善很不理解我的拒絕,看我的意思卻是很堅決,隻好歎口氣說:“那就讓朱鄉長來說幾句。”
我沒表態。我知道,朱士珍這個時候肯定是屁股坐不住,死人是天大的事,他如果不到縣裏找關書記說清楚,他就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會不知道。
記者拍好了要回去,說要趕在明天的縣新聞裏播出。我和黃奇善送走了記者,回到趙德亮的靈堂,看到趙金明在寫著挽聯。
天清地遠,一腔熱血灑福地
山高水長,兩袖清風著洞天
趙金明看到我們進來,搓了搓手說:“亂寫的。反正我們是本家兄弟,寫好寫醜也不怪。”
黃奇善左右端詳了一下,說:“你的書法有些功底,字寫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