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領命退下,著人集結瑤華宮上下所有人等,嚴苛查問。他則悄然離開瑤華宮,避開所有人的視線,趕往熙榮宮。
伊浵淒厲的慘叫將阿斯蘭拉到床邊來。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胎兒在拚命的掙紮,在求生,在向他求救,那股強大的牽引之力,就像是一隻手,攥緊了他的心髒,讓他沒有勇氣看床上正劇痛掙紮的伊浵。
“阿斯蘭,我怎麼了?孩子……我的孩子到底怎麼了……救我,我的肚子好痛……”
胎兒似乎在她的腹中處於極度狂躁,她的腰身順應著胎兒掙紮的力道,一會兒搖晃,一會兒向上拱起,一會兒又落下……
她麵色蒼白,額上冷汗如豆,但是,裙擺上,卻詭異地並沒有血液流出來。
阿斯蘭看得膽戰心驚,卻不知道該怎麼辦,胎兒有他的骨血,有皇族強大而精純的力量,再這樣掙紮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他最怕的是,胎兒會衝破伊浵的肚皮。
他一時間腦海空白,隻感覺到太陽穴處的動脈在突突地跳,卻猜不到到底誰才是凶手,太後,古麗婭,柔妃,婉妃,那些貴嬪,昭儀,都有可能。
他也不敢再猜測這毒藥的後果,強烈的絕望讓他透不過氣,這是在看到父王身首異處時的絕望,他不禁後悔讓伊浵來到身邊,他本該一個人承受宮闈爭鬥與所有凶險,伊浵如此脆弱,如此無辜,如何再繼續承受?
“陸安,怎麼樣?”
“陛下,微臣從脈象可推斷,這種毒極其陰柔,雖然對娘娘的身體損害不大,胎兒卻難保。”陸安拉著衣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不過,這毒雖然罕見,微臣年輕時跟隨先帝左右,倒是曾經聽聞過。”
“可有解?”
“有,隻是……”陸安跪趴在地上,壓低聲音,“陛下,微臣懇請私下對陛下說,這件事,娘娘還是不要聽到的好。”
此時的伊浵,隻感到身體正在被劇痛撕扯,她壓根兒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她隻想了結這無止境的痛苦。
誰能來結束她的痛苦?把她打暈也好,她不要這樣清醒的感知這一切。
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看到阿斯蘭熟悉的臉靠近,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吻印在額頭上,卻也清楚的感覺到,他寬大的手,強硬地覆在她的腹部上,精準地扼住了正在掙紮的胎兒。
他到底要做什麼?伊浵恐懼地瞪大眼睛,努力地從他墨綠眼睛裏尋求一個答案,卻隻什麼都尋不到。
“阿斯蘭,你要做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說話……你到底要做什麼?”她能感覺到,孩子會被他那樣按死。
她抓住他的手腕,想把那隻大手移開,卻猛然感覺到他手臂一震,然後,強大而滾燙的力量猝然灌入她的體內。
她甚至還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體內的小生命便停止了掙紮,她拚命搜尋腹中的動靜,卻什麼都尋不到……身體空了,心,也被掏空了。
熙榮宮,內殿,無垠對端坐在鳳椅上的女人怒聲咆哮,“把解藥拿來!”
太後端詳著自己尖利鮮紅的指甲,冷傲慵懶地開口,“你說什麼?哀家實在不明白。”
無垠憎惡盯著她,憤然將那支步搖簪擲出去,太後警覺一閃,步搖貼著她的脖頸釘在了鳳椅精致的雕花椅背上,步搖上的三串紫紅的名貴珍珠輕輕晃動著,冷煞地光華搖曳。
“馬上把解藥拿來!”無垠脖子上青筋暴徒,雙眸瑩綠。
太後不可置信地轉頭,冷視了眼椅背上的步搖簪,“你就是這樣對自己的親生母親的?你竟然為了那個庶女出身的人類的賤丫頭,要殺你的親生母親?”
無垠無奈,他太了解這個狠絕的女人,她遇強則強,再這樣對峙下去,伊浵恐怕凶多吉少。
他隻得收斂怒火,跪下來懇求,“為了你的仇恨,已經死了太多人,伊浵如此無辜,被你說的如此低賤,你又何必再多添她這低賤的一個?”
太後咬牙切齒地森冷俯視著他,眸光轉而又含笑,卻是嘲諷的冷笑,“哼哼,你怎麼斷定是哀家給她下的毒?你怎麼斷定毒是來自哀家給你的發簪?”
無垠仍是跪在地上,低垂著頭,他就是篤定,這毒是她下的。“這不正是多年前你中的毒麼?”
“既然你都知道了,事情也好辦。你就跪死在這裏吧!哀家不過是幫你把那個賤種除掉,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你的穆伊浵死不了。”
“要除掉那個孩子,讓她摔一跤就可以,何必讓她如此痛苦?”此時他腦子裏還縈繞著伊浵的慘叫,那叫聲,讓他心尖震顫,仿佛被毒蛇咬到。
他認識伊浵這麼久,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明媚的笑。
初見時,她就對穆項忠信誓旦旦的說,要嫁給他這個做貼身護衛的男人。那一刻,她略帶倔強地大膽迎視他的視線,仿佛不知道什麼叫害羞,不知道什麼叫畏懼,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有別,她笑的潔淨出塵,他從沒有見到過那樣率真單純的笑,仿佛能淨化天下所有的汙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