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活見鬼的人,不隻是剩了三分魂魄的懦弱伊浵,還有身在血族皇宮,天下無敵卻自甘昏庸的血族王。
自從冊封花暝司成為儲君,血族王已不再召幸妃嬪。
雖然這樣的狀況隻持續短短幾日,在血族史官筆下卻足以稱得上“許久”。而這樣的“許久”,不知還要到何時才能終結,於是,後宮裏勢如水火,妃嬪們惶惶不安,開始各顯神通,爭風吃醋之風也惡化,已經有五位妃嬪相繼斃命,血族王卻不聞不問,仿若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今晚照舊,並無不例外,他寧肯自己獨眠,抱守回憶千年的夢,與夢中那個隻喜歡養花弄草的女子傾吐相思之苦,也不想那些阿諛逢迎的女人與他共享龍榻。
屏退左右,一推開寢宮的門,卻見一個身著曳地紅色紗袍的倩影背門而立。
那修長婀娜的身姿,還有一側簪了血牡丹的如雲高髻,恍若隔世般熟悉。那一襲紅色紗袍薄如蟬翼,內襯的白絲束胸長裙上繡著朵朵血紅的牡丹,被紅紗籠罩,不但添了幾分朦朧,還愈加嬌豔欲滴。
這背影,儼然是暝司的親生母親,被他追封為血族皇後的丹芙貴妃。
這……怎麼可能呢?!
他心口窒痛得厲害,如被一隻利爪揪住了五髒六腑,肝腸寸斷,無以複加。
就這樣怔愣站在門外許久,方才緩過神來。俊逸絕倫的臉卻還是驚魂未定,蒼白地不見血色。
一定是最近太累,看花眼了,自從暝司被他禁足之後,所有的政務都壓在禦書房的桌案上,他不得不著手處理,累得頭暈腦脹,難免會疲憊過度,出現幻覺。
他甩頭搖了搖頭,邁進門檻,隻當那個身影不存在,徑直進來。
但是,紅影卻轉過身,柔情似水地麵對著他,優雅跪下行禮,一舉一動,都像極了真正的丹芙。
“陛下金安!”
血族王慌忙收住腳步,怎麼可能連聲音也如此相仿?這世上不可能存在第二個丹芙,這女子一定是他憑空想象出來的。
紅影口氣似嬌含嗔,“陛下今日隻顧了忙碌,竟沒有去臣妾的寢宮,也沒有來看暝司,臣妾還特意調配了美酒為陛下準備,而暝司更是辛苦練劍,想讓他的父皇看看他最近的長進呢!”
簡短的兩句話,帶他的心他的神穿越千年,讓他不禁憶起最殘忍的一幕……
那天他就是因為太忙,忙得疏忽了她,等得空去看她時,竟見她躺在病榻上,病容慘淡,奄奄一息……他總是想,是不是他給丹芙的寵愛太多,遭了天妒,所以上天才從他身邊奪走她?!
事實上,她卻是中毒,那無藥可醫的劇毒,阻斷了她身體自我修複痊愈的能力,讓她一點一點衰竭……
“丹芙,你真的回來了嗎?”天下無敵的他崩潰落淚,豔紅的血與如沐月華的玉顏相襯,如落雪紅梅,豔麗分明,卻又詭異悲戚。
紅影笑顏疑惑,“什麼回來?臣妾一直在宮中不曾離開過呀。陛下怎麼哭了?”她上前,用絲帕輕輕地給他拭淚,血牡丹的幽香從她蝶袖中散發,纏繞著他的神智。
這絕美的人兒,這曼妙的聲音,這沁人心脾的香氣,都是他的丹芙!
他忍不住握住細軟的柔夷,貪戀地貼在自己臉上,“一千多年了,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你可知我想你想得已經瘋掉?我用各種方式麻痹自己,讓自己忘記你,才能活下去……才能陪我們的暝司一起活下去……”
“陛下……”她心疼地歎了口氣,“不要這樣痛苦,陛下傷心難過,臣妾會比陛下痛苦千百倍的。”
他擁住這魂牽夢縈的嬌軀,克製著心底那股肆虐的瘋狂思戀,盡量溫柔地吻她的眉,吻她的眼,吻她的唇……纏綿悱惻,這份溫柔,這份凝重,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就在他抱著紅影移駕床榻,情不自禁地即將切入正題時,不遠處卻傳來幾聲刺耳的鼓掌聲,啪啪啪——拍得極是大力,仿佛剛才隻是一場精彩的戲。
“香兒,你演得太妙了,簡直可以以假亂真!”
花暝司邪笑不羈的聲音傳來,讓血族王頓時龍顏震怒,他戒備鬆開懷中的女人,整理豔紅的龍袍,一轉頭就見花暝司正玩世不恭地從殿頂梁上飛身而下。
該死的,這臭小子竟然一直躲在殿內看好戲,而他完全沉浸在悲傷的情緒,半分都沒有察覺?!
被喚作香兒的女人忙坐正,從臉上撕下易容麵具,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清秀麵容。
見血族王怒氣迫人,她忙跪下請罪,“陛下恕罪,香兒是奉命行事,陛下恕罪……是殿下命令香兒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