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女孩。”
凝合宮,般若殿,絲絲檀香,層層雲紗,渺渺煙霧,泠泠脆音。簡潔話語平靜語氣,跪於淺色長毛羊絨地毯之上。
雲紗之後那人,跪向神佛,衣紗垂地,青絲渲染,未抬眸,素手持書,翻了一頁,嘴中念念有詞。
須臾,合上書本,雙眸垂下。有些沙啞的女聲帶著不可否定的氣勢。
“留,我郢國當亡?”
“為女,惑國。為男,擴國。此乃天意,不可違也。”雲紗外之人,雙膝跪地,神態虔誠。
“既如此……留便是。”雲紗之內那人,起身,揮袖,轉身,唇角微勾,雙眸微眯,“逆天而已,有何所懼?”
雲紗外之人,似並不驚訝,斂了斂雙眸:“請娘娘為公主賜名。”
“惑國,以容惑國,以姿傾國。本宮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名字,容字,本宮瞧著,到是不錯。”雲紗之內那人,緩緩走出,朱紅流蘇金鳳釵,鏤空額飾玉耳環,明黃衣袍彩翼鸞凰棲身,腳踏錦藍底牡丹宮鞋,麵若桃花灼灼其華。
鸞凰,牡丹;郢國。為虞家幼女,據說出生時空中紅雲密布,以為不詳,卻得國師一言,命格極貴。天佑虞家,出了一位大郢帝後,虞九重。
“容字下為穀,穀,民之天也。”雲紗之外的人,月白色暗紋長裙,四隻玉釵前,一支寶石藍蝴蝶簪子栩栩如生,耳垂上墜著珍珠流蘇耳墜,略施脂粉姿色不俗。於侍女太過貴氣,於嬪妃太過簡樸。其為虞九重在後宮的爪牙,虞九重救下的孤女,青若。
“有趣的解法,這樣一個小家碧玉的字到你這巧嘴裏,平白多添了些大氣。”虞九重哀怨歎道,幾分真幾分假卻是不得而辯,“辛苦胡氏了,誕下我郢國的首位皇嗣,當賞。”
“胡氏出身低賤,福薄,沒有那個福分去享受,已經仙去了。”青若道。
虞九重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卻又轉瞬即逝,音調低低的:“可惜了,好生安葬吧。”
次日,九重宮下了一道懿旨。
胡才人胡氏誕下郢國長女,晉為妃,封號戚。但難產而死厚葬,其女由帝後虞九重撫養。
幾年後。
要說在這大郢啊,近幾年是不太平,後宮有蕭氏禍亂朝政,甚至那蕭氏還妄想借助他國兵力,引狼入室整個大郢分離崩析,若非虞後心思玲瓏奇巧,自小熟讀兵法典籍,麵對強敵絲毫不懼以自己為誘餌誘敵深入,大郢可能已經不複存在了。
整個大郢,若說靈魂是薑氏,那麼衛國公府便是大郢軀幹,支撐起全部。
數日前,昭樂帝病重宣下聖旨,賜虞後實權待掌朝政。
故虞氏涉權,朝臣也大多持中立,那些少數遵從禮法冥頑不靈的老家夥也被虞氏大哥所鎮壓。
冷宮。
“娘娘身子近日可好?”青若一身藍錦衣,烏絲挽起黛眉輕佻,繡花手帕掩鼻。
“本宮甚好,近幾日這孩子還時常踢本宮,常常鬧的本宮睡不著覺。”蕭氏不施粉黛,睡眼惺忪,長發垂腰,玉指纖纖揉於太陽穴。
“娘娘到是過的愜意。”青若冷笑一聲,冷漠的眼神打量著蕭氏,仿佛在看著一個死人,“可惜如今就要死了。”
“這孩子還有三月才出生,知道青姑姑一向盼著本宮死,但這狗,還需要聽主人的話。”蕭氏不緊不慢的上著妝,盡管入了這冷宮,蕭氏卻不見一點落魄與絕望,平靜的很。
青若聞言倒也不氣,都道這蕭氏生來一張厲嘴,青若可沒少吃虧。走到蕭氏身後,將手放到蕭氏肩上:“娘娘越發美豔了,但跟帝後娘娘比如何?”
蕭氏愣了一下,抿唇一笑:“自愧不如,那又如何?”
舉國皆知,虞後未出閣前便是有名的美女,容貌美豔若芍藥妖嬈,氣度如牡丹雍容大氣,其性子也是沉穩端莊,心思玲瓏七竅乃奇女子,但正如蕭氏所言,那有如何?
蕭氏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依舊高高在上:“昔日文浮殿盛寵六宮,陛下許本宮誕下孩子無論男女皆為儲位。而她虞九重,空有美貌,自小便有命格極貴的預言以及令人羨慕的身份,她贏了又怎樣?陛下何時心戀過她一分?縱然前朝是她虞九重的天下,這後宮,陛下的心,都在我這!虞九重一早便輸了!”
青若嘴角挑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瞧著蕭氏這般模樣,就想起當年文浮殿前,蕭氏一身朱紅金袍,繡著鳳穿牡丹的雲錦宮鞋,踩著自己手背的模樣,那時的風光,今日的落魄,真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