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這是西賀國的習俗,青龍節,其他三國是沒有這習俗的。
西陵虞在院子拿著簸箕倒柴灰圍倉,圍了個很大的圓圈,看見獨孤嬌把五穀放在圈中間,他不解的問:“為何要把糧食放在地上?”
“青龍節的習俗有許多,撒灰也有講究。在門前謂之‘攔門辟災’,在牆角意在‘辟除百蟲’,在院中作大小不等的圓圈,並放置一些五穀,稱做‘圍倉’,以祝豐年。將灰撒在井邊,呼曰‘引龍回’,以求風調雨順。”獨孤嬌把五穀放好,起身走出圈,拍了拍手,看向他笑說:“撒灰法,各地不盡相同,一般是從井邊開始,一路逶迤撒來,步入宅廚,環繞水缸,灰線蜿蜒不斷,甚為有趣。可是……嗬嗬,天虞哥哥你可沒這個耐心,咱們還是圍個倉算了吧。”
“誰說的?我這就去給你撒一個看看。”西陵虞話音一落,便端著一簸箕灰走了。
“哎,你別亂跑,一會兒可要去祭龍神了!”獨孤嬌在後頭衝他喊,這人,真是夠孩子氣的。
西陵虞跑去各處撒灰,撒的那叫一個認真,卻沒第一時間發現身後跟著一個幽靈。
獨孤心跟著西陵虞很久了,聽他撒灰嘴裏還嘀嘀咕咕的,不由得眉頭一皺道:“難怪姐姐嫌你笨,撒灰都不會。”
西陵虞被他嚇了一跳,直腰回身的幅度太大,簸箕裏的灰撒了獨孤心一身,瞧著臉色冰寒的小舅子,他有恃無恐的逗他道:“別忘了今兒是祭龍神,咱們要是打架讓人看到了,報到祖父哪裏去,咱們倆可都等著被罰吧。”
“你!”獨孤心吃驚於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恥了?他怎麼不擺他王爺的矜持與驕傲了?
“入鄉隨俗,何須驚訝?”西陵虞逗了獨孤心這個小舅子一會兒,心情頗好的端著簸箕走了。
他連田都下了,地也鋤了,飯他都學著做了,還有什麼是不能入鄉隨俗的啊?
獨孤心氣的緊握拳頭,可他還是沒敢在今日和西陵虞動手,畢竟,獨孤氏的人,是最重祭祀的,祭祀的日子,誰敢惹事,就等著被重罰吧!
西陵虞就是算準獨孤心今兒一定會忍他,他才敢如此挑釁這個有點暴脾氣的小舅子的。
……
祭祀要準備的東西不少,今日,年紀大的老人,會在家裏祭祀井龍王,婦女孩子則會去千波湖祭祀湖龍王。
而他們這些人上山,是要去祭祀海龍王的。
在鳳凰山的西山,有一處懸崖,崖下有一片蔚藍的大海,誰也不知道這個大海的源頭是哪裏,可它就隻有西山那麼寬,從不會有水流到別處去。
“祭龍神是二月二龍抬頭的習俗之一,每年的這一天,獨孤氏的人,都要到水畔焚香上供祭祀龍神,祈求龍神興雲化雨,保佑一年五穀豐登。”獨孤嬌與西陵虞手挽著手上山,邊走邊低聲交談道:“不過,在很多地方,特別是南方,人們也把二月初二作為‘土地公誕日’,舉行社祭,祭祀土地神。”
“鳳凰山不屬於南方,也不屬於北方,而是偏西南,所以你們……就遵從了北方的習俗?”西陵虞有點不太明白,他們在山裏,祭祀土地神才對吧?
而且,獨孤氏有不窮,為何不建造個神龍廟,而是非要這樣麻煩的分開祭祀啊?
“龍為水,鳳為火。鳳凰山獨孤氏奉火鳳為神明,又因崇尚自由,故而鳳凰山無神廟。”獨孤蕣溫和的聲音,恰似春風拂耳,溫柔而纏綿。
西陵虞扭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側的獨孤蕣,這個人溫柔的就像水一樣,可是……世上真有人,會是如此的溫柔嗎?
對一人,或者對一些人溫柔的人,他見過。
可是對誰都寬容溫柔的人,他長這麼大以來,隻見過一個獨孤蕣。
“今日帶頭祭祀的是大哥,因為……大哥屬龍,又是二月二辰時出生的,老人說,大哥是神龍選定的使者。”獨孤蕣溫柔一笑,手提一籃香燭,緩步徐行向前走去。
西陵虞望著這位五公子的背影,他總覺得這個人很不真實,像是一抹飄在世間的幽魂一樣,那樣的虛幻縹緲。
“五哥小時候很淘氣的,是從十二歲那年曆練回來開始,他就變成這個樣子了。”獨孤嬌拽著西陵虞的衣袖,低聲對他說:“我記得那一回……他一走出去,就是三年未歸呢!也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回家後,人就變得異常孤僻,可麵對人時,又是異常的寬容溫柔,好似出去一趟,把所有脾氣都消磨盡了一樣。”
西陵虞聽獨孤嬌說了獨孤蕣的一些事後,他越發覺得獨孤氏的人都很奇怪了,似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著許多不能對人言說的秘密。
“我是不被允許去下山曆練的,所以,我真的猜不到,他們下山曆練,究竟都遇到了什麼事?為何每一個人回來,都好似心裏藏著許多秘密一樣?”獨孤嬌一與西陵虞說起這些事來,便是有點停不下來了。
因為,她太需要一個人,來與她一起分享這些無盡的煩惱了。
“每個人心裏都有秘密,既然是秘密,咱們就該尊重人家的秘密,何必非要挖出來一瞧呢?”西陵虞生在皇族,他最懂得知道的越少,越是少煩惱的道理。
“每個人都有秘密嗎?”獨孤嬌眉頭一皺,盯著他背影瞅著,很想知道他心裏從不敢對人說的秘密,到底會是什麼呢?
他們已經到了山頂了,獨孤蕣去幫著大家擺好祭品以及香燭。
“獨孤氏第二十五代子孫獨孤籬,帶領族人,向神龍獻祭!”獨孤籬手持三根檀香,跪在祭品前,虔誠低頭叩首三次,隨抬頭朗聲道:“願神龍保佑鳳凰山,四季平安,風調雨順!”
西陵虞與獨孤嬌跪在一起,執香而拜。
祭祀的隊伍很長,從山頂排到了山尾,烏壓壓一片,由此可見獨孤氏子孫的繁盛。
獨孤籬朗讀了祭文,這祭文是獨孤哲這位族長用金粉寫的,讀完祭文,便要燒給神龍了。
祭祀結束,大家就陸續下山了。
當然,祭品也收走了,不然回頭讓野獸吃了,這不是對神龍的不敬嗎?
獨孤嬌和西陵虞在最後頭,等大家都走了,獨孤嬌便拉著西陵虞到一旁坐下來,伸手指著蒼茫大海笑說:“你看,大海多廣闊,人啊!多像滄海一粟,那麼的渺小,卻又煩惱那麼多,到底是為啥啊?”
西陵虞望著眼前壯麗的滄海,伸手握住她伸出的手,扭頭看向她溫柔笑說:“滄海雖可容納萬物,可它卻沒有情有獨鍾的一顆心。人雖渺小如滄海一粟,可剝開去看,卻有一顆唯你獨一的心。”
獨孤嬌歪頭笑看著他,眨眨眼睛說:“天虞哥哥,這算是在說……你心悅我了嗎?”
“嗯,你覺得是,那就是吧。”西陵虞眼神越發溫柔的看著她,唇邊的笑意更濃點瀲灩迷人。
“什麼叫就算是啊?”獨孤嬌靠過去,湊近他,與他四目相對笑說:“口是心非的天虞哥哥,可是讓人好忍不住想欺負的呢!”
“喂!別鬧!危險!”西陵虞握住她的手,忙阻止她胡鬧,他們可是坐在懸崖邊的,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不死也得不知漂泊何方了。
“那你就躺下來啊!”獨孤嬌笑著推倒他,她也在他身旁躺下來,伸手指著一朵白雲笑說:“你看,這朵雲像不像兔子?其實,我挺不喜歡雲彩的,因為它千變萬化,隨風而去,從來沒有自我,更是沒有一刻堅定不變的心。若是遇上一個如風雲般的男人,那得多倒黴啊?”
“你為何不這樣以為,雲為女,風為男。雲因風而千變萬化,風則永遠追隨在雲的身邊?”西陵虞雙臂枕在腦後,偏頭看向這個總有那麼多奇思怪想的未婚妻。
“男子若是風,女子若是雲,那豈不是說女人太可憐了?”獨孤嬌雙手放在腹部,偏頭看向他蹙眉說:“風不是一直圍繞著雲而轉的,它是無處不在的。若是一個男子像風一樣,那他就是個花心大蘿卜。”
西陵虞被她的話逗笑了,躺好望天笑說:“那咱們今兒晌午,就把這顆花心大蘿卜給頓了吃掉,讓你好好解解氣。”
“天虞哥哥!”獨孤嬌聽出他又在笑話她了,她坐起身,就要撲過去撓他癢癢……
西陵虞抓住她的手,起身坐好望著她,對上她似嗔似怒眼神,忍不住湊過去想……
“喂!再敢占我便宜,我就把你推下去!”獨孤嬌羞紅著臉瞪他,之前不是他總說男女授受不親,什麼都不成體統嗎?
如今怎麼了?換做他身上,聖人言和規矩就都能拋之腦後了嗎?
“推我下去,你可就要守寡了。”西陵虞也就是想想,要真對她做這些逾越禮法之事,咳咳!還是躲起來,找個沒人的時候再說吧。
“誰說的?我還可以改嫁啊!”獨孤嬌已經被西陵虞扶著站起來了,這裏風太大了,他們還是早點回去,以免被凍病了。
“好啊,你還敢想著改嫁?看我不打你!”西陵虞作勢就要打她,可這丫頭太鬼了,一個轉身就跑到他身後去了。
獨孤嬌一跳撲在他背上,雙手自後摟著他脖頸歪頭笑說:“快背我回去,不然烙餅和蠍豆就讓他們吃完了。”
“還烙餅蠍豆呢,就你這胖的,我可都背不動而了。”西陵虞笑著背起她,其實她不重,這丫頭飯量是不小,可她吃的多,卻是幹的活兒也多,一天到晚沒個消停的,吃點東西,也被她這麼運動沒了。
“哪裏胖了?明明胳膊還很細的,你看你看啊!”獨孤嬌就不承認自己吃胖了,拉起袖子讓他看,她小臂是不是挺細的?
西陵虞被她這白的晃眼的手臂給……給弄了個大紅臉,這丫頭就是個傻的,什麼都不懂,手臂……能隨便掀起袖子給男人看嗎?
不過,她的手臂怎麼是白皙無瑕的呢?
“你在看什麼?色鬼!”獨孤嬌也知道害羞了,放下袖子,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真是夠壞的。
西陵虞沒理會她捶的這一下,而是疑惑的問:“你手臂上,為何沒有點守宮砂?”
“因為我還沒行及笄之禮啊!”獨孤嬌趴在他肩上,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
“哦,原來,你們是要及笄之禮後,才點守宮砂啊?”西陵虞了解的點了點頭,他們西蘭城不一樣,他記得他妹妹都是十二歲就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