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都,冷府,月光傾瀉,桂花飄香,冷冰凝長發飄飛,依欄獨思,穆煙從假山後登上亭來,施了一禮道:“少夫人,夜裏風涼,我們回吧。”手裏卻抱著冷冰凝讓她取來的琴。
冷冰凝回神望了她一眼,接過琴道:“煙兒,今日月色甚好,我不如你陪我一會兒,我給你撫琴一曲吧。”
而就在此刻,剛剛落在庭院一角的屋簷上的修凡,聽了冷冰凝要撫琴一曲,示意跟來的蕭沐菲不要出聲。心道:“如此花好月圓,聽華都才女一曲琴音,豈不妙哉。”
穆煙點頭笑道,給冷冰凝披上一件藍色外裳,“自從紫彥離開後,再沒有聽您撫過琴。”難得她今日興致好,她想著不能掃了她的興致,畢竟聽華都琴藝絕佳的女子撫琴,可遇不可求的。
冷冰凝淡笑不語,坐到琴案前,環視了一圈冷府,自從父親不知所蹤後,冷府漸漸冷清,馨兒遣穆煙來府裏照料,但北塞再無音信傳來。
她閉目抬手,十指在琴弦上輕輕劃過,悠揚的琴音緩緩地響起,一個清柔的聲音婉轉唱起:
青山路長,
一輪明亮,
皎潔的眸光,
看秀水泱泱,
誰的愛戀,
繾綣萬千靜靜流淌,
誰的等待,
冷冷歎息冰凝成霜。
情路多傷,
瀚海百丈,
馬蹄踏墨香,
眉間落芬芳,
誰揮長劍,
斬斷琴弦快意沙場,
誰聽梵音,
一曲簫寒天涯兩忘;
癡情望你月影成雙,
山河作畫佳人在旁,
等,一生青絲落雪,
等,不顧蜚短流長,
能否換你一壺新茗,
低眉淺笑素手留香。
能否換你轉身柔情,
曾令我沉淪的目光。
給我一雙隱形翅膀,
飛越雲川落你劍上,
願,將我癡心浴血,
願,能做再世鳳凰,
能否用我今生淚光,
喚醒你千年的沉香。
能否用我絕世情殤,
換你一起九天翱翔。
......
一曲唱罷,琴聲停,意纏綿。冷冰凝靜靜地坐在琴案前,庭院寂靜,桂子閑落。
金絲雀聽著撲扇這翅膀飛到琴案上,用翅膀拂著自己的眼睛擦了一會兒。“太感人了。”
冷冰凝見了金絲雀,伸手捧起它:“采兒,這麼晚了,你還未睡麼。”
卻聽金絲雀忽然開了口:“好聽,冰凝丫頭,為了彥兒你受苦了,但我不能陪你了,中秋月圓,我有重要的事要回家去。你多保重。”
自從冷老夫人走後,金絲雀一直陪著冷冰凝,還想法子讓她聽懂了自己的聲音,讓她不至於太過孤單,它隻偶爾飛走一會兒去看看蕭沐衝和穆紫彥。
冷冰凝聽了點點頭,伸手放飛了它。
穆煙看著嘰嘰喳喳飛走的金絲雀,悄悄以帕拭淚,她知道冷冰凝心裏的無奈和惆悵,原本與暉公子多麼恩愛,紫彥在家時捉弄她的情景猶在眼前,卻因為一場變故,使得穆府和冷府如此淒涼。
但冷冰凝終究是冷老夫人帶大,一個弱女子竟然在祖母病故、父親離家,夫君不理,身懷身孕時隻是偶爾歎息,連一滴眼淚也不願意在她們麵前流過,不,她甚至比當年的冷老夫人更堅韌冷靜。
想到這裏,穆煙更是心疼她,起身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說道:“少夫人,夜深露重了些,我們回吧,肚子裏孩子休息好了,長壯實了騎馬跑得快哦。”
聽穆煙喚自己“少夫人”,說到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冷冰凝心裏一暖,自從父親確認是他告發的穆老將軍後,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穆紫彥和穆紫暉。雖然她知道了父親的苦衷。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心裏期盼著,有一天紫暉能回來接她和孩子,能帶著孩子在瀚北草原騎馬練劍的場景,淺淺笑著微微點頭,盈盈站起,幫著穆煙一起收拾琴案,舉止嫻靜溫婉不疾不徐。
藏在屋簷後的蕭沐菲默默點頭承認了,眼前的冷冰凝是那個跟她一起到教習坊學過藝的女子,是穆紫彥的嫂嫂。她的動作永遠那麼溫婉淑雅,不喜多言卻琴藝出眾。
蕭沐菲揉了一下眼睛,她竟然聽了冷冰凝的曲子流出了眼淚,竟然忘了跟修凡來的目的。忽然看著一旁還沉浸在琴曲中的修凡,伸手掐著他的胳膊道:“你聽得很愜意啊,華都的屋簷是不是被你和蕭寒都爬過了?”
“啊——”修凡被她這一掐,果然才從美人琴音中回過神來。
“菲菲別鬧,我是來送東西的,”修凡躲開蕭沐菲的手,“蕭,...陛下讓我將這扇子還給冷姑娘,我一直養傷,忘了這事了。今天叫你來就是一起送這個扇子的。”修凡說著從懷裏取出一把折扇。
蕭沐菲搶過扇子打開反複看了看,“這字是穆紫暉寫得吧,他也夠絕情的,難怪冷姑娘唱得那般淒婉。”一路走來,她已經聽修凡簡單講述了一些事,知道了冷冰凝眼前的境況,忽然對她很是同情。心裏開始咒罵起穆紫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