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日，天都飄雪。
上官靈珊站在城牆之上，遠遠望著葉天的身影消失在寒風之中，久久佇立不語。
香肩微微顫抖，也不知是因為雪大天冷，還是因為心中太過戀戀不舍……
“送走了？”
身上忽然被披上一件毛裘大麾，耳畔傳來柔和的聲音，讓上官靈珊下意識扭頭望去。
“母後。”
身後的大乾國母岑靈兒應了一聲，她看著女兒靈珊從小長大，她的性子自己更是再清楚不過。
整個大乾，能讓女兒如此癡情不舍的，也唯獨葉天一人而已。
“你父皇說的不錯，論起實力這個葉天或許不是等閑之輩，但他哪怕是封了逍遙侯，說到底也隻是大乾的臣民……”
“配不上你堂堂公主之尊。”
“靈珊，既然出身帝王家，我想你應該早就有過這種預感……”
岑靈兒緩緩開口，讓上官靈珊嬌軀微顫。
果然麼？
“就因為出身帝王家，就不得以小門小戶的兒女私情作為標準！所以婚姻大事對我來說，隻是權柄之間的交易，對嗎？”
“就像二妹上官靈妙，嫁給首輔大臣之子，也不過是為了維持父皇口中所謂……朝野上下的和平！”
“對嗎？”
上官靈珊眼眶通紅，她緊緊盯著岑靈兒的眸子，仿佛是要逼近聽聽她心裏的聲音。
岑靈兒心頭微微一顫，擠出一絲格外淒涼的笑容。
望著麵前這個明明是自己十月懷胎誕下，卻愈發陌生的女兒……
以前，她即便知道這些，也從來不懂得抗爭，質問，甚至為此和自己頂嘴！
“和那個葉天在一起，你改變了不少。”
岑靈兒沉吟半晌，終於開口。
“不錯，他讓我懂得了……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而不是為了某個集體獻身的工具！我憑什麼就不能去追求自己的所愛？”
“反而要去嫁給一個我根本就不認得的所謂皇長子，嫁到那個荒蕪且枯寂的北原去？”
“為什麼，父皇以前，不是那樣的！”
上官靈珊連連搖頭，淚眼婆娑，這件事她並未告訴葉天，得到消息時，她甚至連自己都無法相信……
這種和親聯盟的橋段，竟然會上演在自己身上。
而自己仿佛根本無法去反抗這一切。
僅僅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大燕、大楚的聯軍便已然逼近了大乾的疆土，明明封印之地內大楚使團全軍覆沒！
卻仍舊沒能擋住戰爭的一觸即發……
“大乾國億萬臣民的性命都拴在這件事上，我們必須贏！你父皇身上擔著太大太大的壓力，北原玄月國國力強盛，又離我們最近……”
“一旦開戰，他們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跨越無盡海，馳援大乾！所以這個救兵我們必須拉攏。”
岑靈兒也不隱瞞，索性將一切和盤托出。
上官靈珊久久沉默。
許久，蕭瑟一笑。
“原來，我隻是你們的一枚棋子，哪怕世人看我再光鮮，也不過是一顆連自己命運都掌握不了的可憐蟲……”
“母後，您當初天賦過人，卻毅然放棄修行下山隨父皇一起征戰，穩固大乾疆土。”
“說到底這麼多年來世人豔羨的郎情妾意，到底是真是假，您到底對父皇……有沒有真感情？”
上官靈珊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個問題顯然出乎岑靈兒的預料。
她無法想象自己的女兒能問出這種問題來。
心頭大亂。
“怎的如此發問？我和你父皇自然……”
“母後，謝謝你，我明白了。”
岑靈兒隻感覺自己嗓子幹澀，不知該如何朝自己的女兒開口，卻怎料還沒等她說完……
上官靈珊已然朝自己擠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微笑。
旋即扭頭便走下下去。
那漫天大雪之中，這位曾經豔冠群芳，天賦驚世的國母岑靈兒，第一次覺得有些恐懼。
自己十月懷胎，從降生至今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女兒，變得愈發陌生……
而透過她的眼神自己也看得出來，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更讓她無比悲哀的是，她甚至從靈珊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絲憐憫……可笑，女兒，竟然在憐憫自己？
天都，占地萬傾的巍峨深宮之內生活了許多年，竟讓自己也變得如此迂腐市儈？
皇家，權柄，如同上官靈珊所說，有些東西……看著光鮮，裏麵卻苦的要命。
若是早知道如今景象，若是有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哪怕百年前師父以死相逼，自己也絕不會答應下山……
隨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男人，戰四疆，守大乾！
“如今的我看著定然和當年的師父沒什麼兩樣，岑靈兒啊岑靈兒，你還是活成了那個……你最討厭的人。”
國母岑靈兒蕭瑟一笑，轉眼，便消失在了漫天風雪之中。
大寒過後，天地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