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漂亮的瞳孔裏,季南城隻看到一片木然,當他是陌生人的那種木然,他目光微暗,緩緩鬆開她的手,她看也不看他,從他旁邊擦身而過,餘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過去的時光,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他突然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坐在窗前的老人,身形瘦弱,麵容蒼老,雖然他時常用憤怒和咆哮維持著自己的尊嚴,但季南城卻看到了他身上的孤獨。
他輕輕關上房門,走到老爺子身邊。
老爺子不耐煩地嚷嚷,“你怎麼還不走?快走,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季南城淡淡道,“你現在還看得清楚麼?既然已經看不清楚,怎麼會礙你的眼?”
老爺子勃然大怒,“哪裏跑出來的不懂禮教的混小子,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麼,趕緊給我滾!”
“那是因為你一點都不像長輩,哪裏有長輩這麼侮辱自己兒孫的?”
季南城平靜地注視著他,清晰而緩慢地說道,“故意將水盆打翻,將湯弄灑,還用過分的言辭羞辱她,你就這麼想將她從你身邊趕走麼?”
“你什麼也不懂……別在這裏胡言亂語!”老爺子憤怒地拍了拍輪椅扶手,“我們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季南城冷笑了一聲,“她是你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你這麼多年對她不聞不問,你就不想知道她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麼?”
“不想知道,隻要跟趙燕蓉有關的人,我統統不想知道,你快走,別逼我用拐杖趕你!”
“你不是不想知道,我看你是不敢知道吧?”
季南城根本沒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裏,眸光暗了暗,聲音放緩,“老爺子,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這個故事,是關於一個結冥婚的女人的故事。”
“我不想聽什麼故事,你給我滾!”老爺子摸到身側的拐杖,抬起拐杖,用力朝他揮去。
季南城輕輕鬆鬆抓住拐杖,眼眸微垂,冷硬的唇角揚起一抹涼薄的弧度,淡淡道,“等你聽完故事再打也不遲。”
故事講得並不動聽,也不夠抒情,季南城隻是用最簡單的語言將林冉五年前的遭遇講述了一遍,包括她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出賣,迫嫁給季墨深的靈位,包括她在季家的逼迫下同意做試管嬰兒,包括她患上抑鬱症割腕自殘,包括她被人綁架鞭打得傷痕累累,還差點失去孩子……最後,是她絕望地跳入河水的那一幕……
老爺子聽完他講的“故事”,蒼老的臉上早已布滿淚痕,他瘦弱的胸膛急劇地起伏一陣,突然,他抓起拐杖狠狠地朝著季南城打去。
“你們季家這些混賬東西,以為我們趙家沒人了是不是?竟然這樣欺負我的外孫女,我打死你這混賬!”
室內,隻有趙老爺子憤怒的嗬斥,以及紅木龍頭拐杖狠狠敲打在人身上的聲音。
一棍又一棍,重重地敲擊,老爺子將所有的悲痛全部發泄到季南城身上。
季南城既不躲避,也不反抗,宛如雕塑一般矗立在他麵前,任由雨點般的棍棒狠狠敲打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