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偶遇(1 / 2)

朝陽照耀在花格窗欞上,陽光被窗格切格成細碎的光斑投進窗內。

謝寧就是這麼活生生被照醒的。

有那麼一塊光斑端端正正的照在她的眼睛上。

她抬起手遮住眼,整個人往被子裏縮。

縮了一半,她就徹底清醒過來了。

這裏不是縈香閣,她現在躺的也不是自己的床。縈香閣的那張床並不靠窗子,所以是不可能在床上被太陽照到醒來的。

謝寧終於睜開眼了。

昨天晚上她侍寢之後,又留在了皇上的寢殿裏一覺睡到了天亮。

有了第一次逾矩之後,第二、第三次就變得更加容易了。

宮人見她醒了,這才過來殷勤周到服侍她起身。

因為昨天穿來的衣裳弄濕了了也弄皺了,今天不能再穿,宮人取來的衣裳是另一套。

這不是她的衣裳,但是穿上卻恰恰合身,再增減一分的餘地都沒有。這是誰的衣裳?如果是旁人的,怎麼長寧殿會有宮嬪的衣裳預備著,她穿著又怎麼會這樣合身呢?

一旁的宮人輕聲解釋:“早起白公公打發人去針工局取來的,原是皇上吩咐了給才人製的新衣,除了這一套,另外還有三套,已經送到縈香閣去了。”

皇上還懂得女子的衣裳?

這套衣裳乍看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甚至感覺太素淡了。有些煙灰色的裙衫,但仔細看,裙擺在陽光下隱隱有銀光閃爍,就象抹上了一層星辰的碎屑。

外麵罩著的是一件孔雀翎毛所織的小坎肩。那種說不上來的顏色,絢爛得耀目。在暗處看仿佛墨綠,在明處看又象是靚藍。走在陽光之下時,織料反射著一種燦然的的金芒,孔雀翎眼看起來成了一種誘魅的亮紫色。

這樣一件織錦,隻怕是價低萬金,仍然是無處求索。

謝寧覺得這塊織錦簡直象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樣,美的妖異。

普天之下說不定隻有這麼一塊而已。

身旁的宮人替她理好了裙腳,退後兩步,由衷的讚了一句:“才人真美。”

謝寧回過神來。

真正美麗的是這件衣裳。

白公公差了人用軟轎送她回縈香閣。

從長寧殿到縈香閣距離不算遠,隻是要看走哪一條路。出長寧殿後向西經延福門、月華門、長安門,然後就能到後苑了。這條路近,但是人也多。另一條路要多繞一點,出素懷門之後沿靜道一直向北,經迎安門也可以回去。這條路要長一些,但是人少。

謝寧有些心虛,在長寧殿睡到日上三午,又穿著這樣一件紮眼的衣裳,她巴不得遇著人越少越好。

所以她吩咐走素懷門那條路回去。

靜道是後來的名稱,這條宮道以前並不叫這個名字。謝寧記得聽尚宮講過一次,這裏的原名應該是叫做平道。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漸漸就被叫差了。

其實靜道也很貼切,這裏人少,確實很安靜。兩旁高高的宮牆擋住了陽光,牆角地磚縫隙裏長滿了青苔,大白天的卻讓人感到一股陰沉蕭瑟。

在這樣空曠的一條路上,一點聲音也可被放大許多,傳的很遠。

謝寧坐在轎中,在太監和宮人規律的腳步聲中,她聽到了一些別的聲音。

象是沉悶的嗚咽聲,似乎還有什麼東西被拖曳而行,地磚被摩擦發出的沙沙的聲音。

在宮裏頭,有很多事情看到也要當做沒有看見,聽到也要當做沒有聽見。

正在行進中的轎子忽然停下來,前頭太監壓低聲音喝斥:“你們這是怎麼辦的差?驚擾了貴人誰擔待的起?”

謝寧掀起一角轎簾往外看,幾個孔武有力的太監正抓著一個女人往後拖。她掙紮的很厲害,鞋子都踢掉了。要不是嘴已經堵上,她一定會去發瘋一樣撕咬叫罵。

這個人,謝寧認識。

雖然她衣著與上次相見的時候全然不同,可是謝寧仍然一眼把她認了出來。

上一次在安溪橋亭,皇上曾經傳召了兩個樂師來奏曲,彈琵琶的女子讓謝寧印象深刻。

那個女子也看見了坐在軟轎中隻露出小半邊臉龐的謝寧。

她象是憑空陡然生出力氣,一把甩開擰住她臂膀的太監,扯下塞口的破布,大聲嚷著:“謝才人!求謝才人救命!”

謝寧眉頭皺了一下。

轎前頭的太監更是心裏叫苦。

轎子裏坐的這位才人,論品階實在不算什麼,但是論聖寵,長寧殿上上下下現在沒有一個敢怠慢她。

這個半路上突然殺出來的麻煩居然叫出了謝才人之名,他顯然不能當著才人就這麼獨斷專行讓人趕緊把麻煩處置掉。

果然謝寧出聲了。

她問:“怎麼回事?”

那幾個辦事不力的太監趕緊加了把力氣,又把琵琶女的嘴堵上,其中一個領頭的跪著向前膝行兩步答話:“回才人的話,這女子是教坊司的樂人,私闖素懷門被拿下,正要依律處置。”

“她闖門做什麼?”

那個太監不敢隱瞞:“她說想求見主子,找禦醫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