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尚宮的相處非常,非常讓人自在。
謝寧有些明白為什麼別人說方尚宮當年很得賀太妃的倚重了,據說賀太妃臨去世那幾年簡直一刻都都不開她的陪伴。
方尚宮就是有這個本事。
從三餐吃什麼,點心用什麼,午膳前做什麼,下午如何消遣,晚膳的時光怎麼打發,方尚宮全給她一一歸置的妥妥當當。沒過幾天,連謝寧每日穿什麼,梳什麼樣的發式,方尚宮都可以發表很權威的意見,而且多半建議都會被謝寧所采納。
方尚宮做這一切的時候絲毫沒有讓謝寧感覺到她霸道、以勢壓人,沒有被擺布受操縱的不快。方尚宮的言談舉止有如春雨一般潤物細無聲。這會兒連青荷青梅口中也淨是她的好話了。
方尚宮是多麼淵博,多麼溫和的一個人啊。
她微笑著指點青荷怎麼梳一些難度比較大的發髻,青荷聽的全神貫注,唯恐漏掉隻字片語。
“這樣光說你怕是記不住。”謝寧笑盈盈的出了個主意:“你自己動手試一試啊。”
青荷眼睛一亮。
新撥來的宮女之中有一個頭發生的很好,又黑又濃密,許多女子做夢都想要這麼一頭如雲秀發,免得梳發髻時還要費力的想著怎麼把假發填充進去,但假髻就是假髻,做的再好仍然可以讓人一看出異樣來。
那個小宮女進屋跪下叩了一個頭,有些惶恐的說:“奴婢陶鳳給主子請安。”
謝寧和和氣氣叫她起來,吩咐她說:“你坐到窗邊那兒去。”
陶鳳嚇的撲通一聲又跪下了:“奴婢不敢。”
青荷忍著笑過去拉她起來:“你不要胡思亂想,方尚宮要指點我梳髻,借你的頭發用一用。”
陶鳳這才明白,可饒是如此她仍然是不敢真坐的,勉強半側過身,隻有半邊身子放在凳子上,那個別扭的姿勢讓人看著都替她累。
青荷取了梳子,把她頭上梳的三丫髻散開,將她的一頭秀發梳順。這頭發真是好,烏黑發亮,摸到手中又十分柔滑。
青荷都忍不住問她:“你平時頭上都擦什麼?”
陶鳳以前也被人問過這個,但是她確實沒有什麼秘密。
“我家人頭發都好,我祖母已經要七十了,還沒有白發呢。”
那這別人就羨慕不來了。
青荷有些遺憾。
謝美人頭發也不錯,就是發絲稍脆了些。青荷之前倒是問過幾個偏方,有人說用蓖麻油有好處,之前沒顧上,現在主子又有身孕了,青荷可不敢亂試。
方尚宮指點著青荷如何盤出一個望月髻,隻用一根頭繩就可以把這個看起來並不簡單的發髻梳好,不但青荷青梅看的認真,連謝寧都看的津津有味。
她看著青荷在方尚宮的指點下梳了牡丹髻,墮馬髻,盤雲髻,甚至還有一個蛇髻。屋裏氣氛相當的輕鬆融洽,方尚宮時而誇聲好,時而也會挑挑毛病,她特有的沙啞低沉的聲音就象有一種可以讓人鎮定的氣味,連一開始僵硬的象石頭一樣的陶鳳都漸漸放鬆下來,甚至從窗台旁的銅鏡裏打量自己梳了不同發髻之後的模樣。
謝寧覺得青荷和方尚宮就象小女孩兒在玩布娃娃一樣,給這個娃娃梳辮子,換衣裳,一套又一套,樂此不疲……謝寧自己到後來都忍不住參予進去,吩咐青梅開了櫃子,把新得的花簪、發箍拿出來,用來為那些精致多變的發髻做為妝點。
青荷聽方尚宮娓娓道來那些她以前沒聽旁人說過的道理。發髻不是梳的越高越好,首飾也不是戴的越多越好,衣裳當然更不是越豔越好。
方尚宮抓了一把花簪在手裏,用輕誚的口吻說:“你看看,要是頭上插著這麼一把東西,象什麼?”
屋裏人都看著那把花簪,青梅試探著說:“看著象個針插子。”
還真象。
陶鳳也大著膽子說了句:“奴婢覺得象那賣糖山楂串,賣糖人的扛的那個草靶子。”
謝寧笑的停不下來。
這個比喻更形象了,花簪看著果然有點象糖葫蘆串,那草靶子也挺象人腦袋的。
方尚宮也露出了笑容:“好笑吧?可把腦袋插成這樣的人還真有,我就親眼見過。”
青荷覺得她應該也見過的,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謝天謝地,她還沒有把自家主子打扮成這副模樣過。一來呢是主子以前品階低,不過是區區才人。二來呢,主子的性子本來就不喜歡張揚,從來不願意梳那種一尺多高的發髻,更不願意把全副珠寶簪環往身上披掛。
青荷以前覺得貴人之所以貴重,那自然得穿著打扮和旁人不同。可是這些日子下來,她算是漸漸明白了,真正有身份的貴人,那是不需要穿金戴銀呼奴喚婢來彰顯自己的身份的。就比如皇上,前次來的時候隻穿著一件青色常服,難道誰敢說皇上是窮的穿不起還是不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