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殿中的其他人都停了杯箸,意味不明的目光紛紛投向貴妃的坐席。
這種隔山觀虎鬥的把戲,宮裏人最喜歡。陳婕妤一貫給人的印象就是脾氣暴躁沒腦子,去年她吃大虧就是因為貴妃在年宴上突然暈厥,雖然最後這件事查出來與她沒關係,她也被禁足了整整一個月,且從此失寵了。
說起來陳婕妤怎麼一點兒不長記性?去年就是這時候倒黴的,今年居然又蹦躂起來了,這就是俗話說的記吃不記打吧?
也有人想著,陳婕妤說不定是觸景生情,看著今年這熱鬧場麵,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她無端被皇上怪罪的事情,因此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才去找貴妃的麻煩?反正今天是除夕之夜,大過年的貴妃總不能撕破臉讓人把她給拖出去吧?那麼一來貴妃也就顏麵掃地了,威信蕩然無存。
陳婕妤喝了第二杯,亮了空杯給眾人看,似笑非笑的看著謝寧:“貴妃娘娘連這個麵子都不賞嗎?”
這會兒謝寧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倘若在場其他人出來打個圓場,勸說幾句的話,局麵也不會這樣。可是其他人好象都約好了一樣,沒有一個出聲的。
謝寧不用去打量周圍的人,也知道她們這會兒都在裝傻充愣。
到現在她才更深切的體會到,自己的人緣已經差到何等地步了。
她受寵,自然也會招致旁人的嫉妒憤恨。
曹順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起身離席近前來,挽住陳婕妤一隻手臂:“陳婕妤怕是多喝了幾杯,快隨我去殿外走一走散散酒氣吧。”
她這麼一出頭,殿中人的目光難免又落到了她的身上,其中不少人都暗含鄙夷的打量她。
這種時候出頭,不就是想在貴妃麵前賣個好嗎?看來曹順容是打定主意要巴結貴妃了?以前淑妃還在的時候,曹順容不是還挺有才女傲氣的嗎?怎麼現在淑妃被貴妃頂下去了,她馬上就變得這麼識時務?怕是這回晉封沒有她,她又恐懼自己年華徒逝,想給自己找一座靠山了?
陳婕妤要是借機會出去,謝寧還真不會記恨她。她看得出來,陳婕妤眼神兒亮的出奇,兩頰有些潮紅,看著確實是有些喝多了的樣子。這才剛開席,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
可陳婕妤並不領曹順容的情,反而毫不客氣一把甩開了她的手:“誰說我喝多了?我沒喝多!”
她轉過頭來,下巴揚著,斜眼看著謝寧,那姿態就把她的意思挑明了。
她就是找茬的,謝寧又能把她怎麼樣?
那種挑釁的目光謝寧還沒說什麼,青荷卻忍不住了,她示意一旁服侍的皇上差遣來的兩位尚宮之中的陸尚宮,趕緊把陳婕妤給弄出去。
可是同謝寧一般被這種目光斜睨的人還有一個。
玉瑤公主忽然從謝寧身邊站了起來。
她並沒有什麼胃口吃宴席上的東西,謝寧也沒打算讓她在這兒久待,玉瑤公主畢竟年紀還小,每天晚上都早早就上床安睡了,謝寧本來想著再過個一刻鍾就讓人先送她回宮。
玉瑤公主突然站起來,倒是讓陳婕妤一愣。
“你叫什麼?”
陳婕妤愣了一下,玉瑤公主這麼毫不客氣的問法讓她一時沒醒過神兒來。她酒量本來不錯的,現在竟然象是喝的過量了一樣,腦袋也有些暈暈沉沉的。還是曹順容在後頭不著痕跡推了她一下,她才有些不大流利的說:“回公主,妾是婕妤陳氏。”
玉瑤公主本來個子矮,但是她站在席前,氣勢把陳、曹才人都蓋了過去。
玉瑤公主指著那杯剛才她給謝寧斟的酒說:“你把它喝了。”
陳婕妤眨了下眼,沒作聲。
“你不是喜歡喝酒嗎?那這杯酒也賞你了,喝啊。”
青荷終於回過神來了,在心裏連給公主叫了幾聲好!
陳婕妤刁蠻,慎妃謹妃她們又袖手旁觀,青荷她們又是奴婢,想來想去也沒想到玉瑤公主會出頭。
“我……”
陳婕妤怎麼也沒想到玉瑤公主會站出來,還對她這樣毫不客氣,半點麵子都不給她留。
曹順容也愣了下。
可是她更知道眼下這情勢完全倒轉過來了。
陳婕妤向貴妃發難,貴妃不計較是軟弱,計較又成了以勢壓人,兩麵不討好。可是公主一發了話就不一樣了。說穿了,她們這些妃嬪算什麼?婢妾而已。公主卻是皇上放在心坎上的寶貝女兒,金枝玉葉龍子鳳孫,身份天然就比她們高貴。再者說,公主是孩子,她們是大人。今天這事兒說破天去,這不是也落不到公主身上,還不是她們這些人不懂事失了禮數?
眼下這酒,陳婕妤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她要敢扭頭就走,別說皇上事後要算賬,就是現下貴妃都饒不了她,無論如何不能落了公主的麵子啊。要是喝了,陳婕妤今天丟臉算是丟大了,可以想見從今而後誰也不會把她當回事,誰都可以拿她奚落取笑,比喪家之犬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