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是。”謝寧搖頭,自己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這說不通。陳婕妤自己把毒下在了酒裏,這種毒又是一定要命的,那麼即使玉瑤公主令她喝酒,她若明知道酒中有毒就不會把毒酒喝進肚子裏了。
但現在還不知道毒是怎麼下在酒裏的呢。是不是陳婕妤下的毒也很難說。因為酒壺酒杯都是謝寧的,陳婕妤自己端了酒杯過來。她替謝寧斟了一杯酒,但最後這杯酒進了自己的肚子。而謝寧之前喝的酒一點問題也沒有,而之後那壺酒被陳婕妤連倒了幾杯已經倒空了,酒杯也被陳婕妤用過,謝寧席上的壺與杯就另換了一套。
都過一夜了,現在去查那隻壺和酒杯隻怕早就來不及了。
再一想,如果那毒不是因為陳婕妤酒喝多了提早發作,而是被她喝下去,過個好幾天才毒發,那想要再追查這事比現在還困難。
謝寧想了想,卻苦中作樂的笑了。連著兩年都遇著這種事,去年的毒下在手爐裏,今年的毒下在酒裏頭,卻偏偏都讓她僥幸逃脫了。
“你笑什麼?”皇上十分詫異她現在還笑得出來。不過一看到她笑容裏帶著的自嘲和苦澀,心裏就明白了。
“臣妾前頭還有客人。”謝寧想起來,她剛才可是扔下暖閣裏的那些人就離席了。當時覺得就說兩句話就會回去,誰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你就不用過去了,讓方尚宮過去說一聲,隻要說朕回來了,她自己會知趣告辭的。”
謝寧一想還真是,就吩咐方尚宮去前頭傳話。
她這會兒也實在沒有心情去應酬,一定會讓那些人精子看出來她情緒不對。
方尚宮也是精明,她隻把話告訴了明微公主。
明微公主今天行事作派處處要表現得和永安宮十分親厚,這種消息先告訴她,也讓她心裏舒坦。
果然明微公主一聽皇上回來歇息就明白了,自動轉過頭跟席上其他人解釋此事。
果然席上沒有一個人覺得貴妃中途離席甩下客人不管有什麼失禮的。皇上回來了啊,那自然一切以皇上為重了。這下她們也不好多做人,草草散席出宮去了。
謝寧同皇上在屋裏坐了一會兒就去了小書房,皇上看折子,謝寧在一旁寫字。兩人都沒再提那件事,但是也都知道現在宮裏是個什麼情形。白洪齊不在,他親自領人出去了,連周稟辰也給帶了出去。
謝寧從來都隻見到他們兩人笑眯眯和善可親的樣子,但是她心裏也明白,這兩人手下人命都不少,做起事更不缺狠辣手段。
皇上看著折子,還時不時拿上頭寫的趣事當做笑話逸聞講給謝寧聽。難得的是謝寧都聽得懂。
過不多時大皇子過來了,原來皇上布置了一篇功課給他。謝寧坐在書案邊聽著,越聽越覺得納悶。
皇上讓大皇子寫的不是書上的事,而是昨天在武英殿時的事。一共來了多少人,大致坐在什麼位置上,穿什麼服色,甚至連那人說過什麼話都記下來了。
謝寧十分意外,等皇上溫言勉勵幾句,讓大皇子回去她才問:“皇上怎麼會讓應汿寫這個?”
“朕可不想他隻知道念書變成個書呆子了。”皇上說:“有些道理書上是不會說的,也不能按照書上寫的做,聖人書上隻會教人做君子,但這世上的讀書人,有幾個君子?”
皇上這話如果對外麵的人說出來,那可以說是驚世駭俗,
但謝寧就能理解,她點頭說:“話是沒錯,不管想做好事情,還是做好學問,首先都應該做好人。皇上這是想讓大皇子多多注意這方麵的事?”
皇上嘉許的看了她一眼:“有的人滿腹學問卻隻能困居陋巷,有人不學無術卻能竊居高位,世人常說這太不公平,但照朕看,前者必然有他的短處,後者也必定有他的長處。”
謝寧笑著說:“臣妾也這樣想。以前沒進宮時,舅舅家日常用度采買都是從府城一家老字號買的,雖然他們家貨品不全,但舅母也一直沒有另換一家的打算。那家的老掌櫃都七十多了還很硬朗,過年的時候過來舅舅家,帶了一大盒子麥芽糖,我吃的牙都被粘掉了一顆呢。”
皇上點頭說:“這人很會做人。”
“是啊,他們家做生意也很規矩,從來不短斤少兩,也不會以次充好。陰雨天炭都濕了,他特意過來解釋說要遲送,也不肯把濕炭送來,所以舅母說用他們家的東西很放心。”
皇上卻轉了話題問她:“你的牙被糖粘掉?哪一顆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謝寧笑著說:“那時候還小呢,七八歲吧,正換牙的時候。那顆牙本來就活動了,隻是遲遲沒掉,不能全算是吃糖的緣故。”
皇上望著窗外清冷的寒霧,微笑著說:“朕也還記得換牙時候的事,那時候怕出醜,被人笑話,在人前就不肯張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