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駕出京那天永安宮上下不到五更天就起身了,忙忙碌碌,一直有人進進出出。謝寧早早醒了,收拾停當之後又將周稟辰過來一通細細吩咐。
周稟辰這人十分實在,誇海口表忠心的話沒有多說,隻是對謝寧應下:“奴才一定照看好永安宮上下,不會令大皇子殿下有什麼閃失的。”
謝寧點頭。
周稟辰能力是有的,辦事十分周到細致。從他來到永安宮後,凡事不爭先不搶功,但是份內差事做的妥當周密,讓人一點兒錯處也挑不出來。
這一回謝寧出門,就將周稟辰留了下來。周稟辰知道這一回擔子不輕,可是他盼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差事不難,人人都能辦好的,哪裏顯得出他的本事?要想穩當安逸,當初他在後苑管事豈不更穩當更安逸得多?既然來了永安宮,那就是為得求上進。
大皇子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去不了,可事到臨頭還是難免心中不舍。尤其是這一回其他人都去了,隻有他一個人留下。
父皇、謝娘娘,妹妹和弟弟,全都走了。
大皇子來請安的時候眼圈都有些紅了。
謝寧看他神情不比往日,就知道他八成沒有睡好。
畢竟還是孩子,再怎麼沉穩,這時候要是心中還能把持得住,那反而奇怪了。
“我們隻一二十天就回來。你自己要多留意身子,可千萬別一看起書來就忘了時辰。你平日的湯藥食膳我會讓柳尚宮好好看著你,每天都要按頓按時的吃。等我們回來了,想必你的功課也又進益了。你可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回頭給你捎回來。”
大皇子心裏酸楚難舍,卻十分懂事的說:“宮裏什麼東西也不缺,父皇和謝娘娘能早日平安回來就好。”
皇上也將他叫過去囑咐了幾句,又勉勵他:“朕已經吩咐過書房的人,往後你每日午後也可以過去,隨侯師傅練一練吐納呼吸之法,在圍場走一走散一散,想騎馬也可以。”
大皇子果然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多謝父皇。”
書房其他人也有騎射弓馬的課程,大皇子因為年紀和身體的緣故卻隻能一直遠遠看著旁人習練。現在父皇發了話,他午後也可以過去了。
“但你也要記得,凡事要記得量力而為,過猶不及的道理你懂。世上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你才上手,學這些都要慢慢來,可不要因為性急求好,反而損傷了自己的身體。”
大皇子連連點頭:“父皇放心,兒子都明白。必定不會讓父皇和謝娘娘在外頭還替兒子操心憂慮的。”
皇上輕輕拍了拍長子的肩膀,對他的聰慧沉穩還是放心的。隻是感覺到手裳下長子肩胛的瘦削單薄,還是一陣憂心。
大皇子的身體底子太差了,縱然有這一年來的細心調養,也依然沒有太大的起色。勞累憂心寒暑變化對旁人來說沒什麼,對他來說卻都是難以承擔的重負。
世上的事情似乎總是難以十全十美。
倘若大皇子身體康健……
皇上把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拋開,又同他說了幾句話,早膳擺了上來,用過早膳,大皇子還是象平時一樣去書房念書。
他出門時看著燈火通明的永安宮,轉身低下頭上了步輦。
天漸漸亮起,大皇子失落了一會兒,又振作起精神。
他是長子,要給後麵的弟弟妹妹做出表率,自然不能一直沉浸於失落寂寥當中。
皇上要出行的事情他的兩位伴讀自然也知道的很清楚。喬書英就得了明微公主的囑咐,進了書房各人坐下來自己讀書,溫習前些日子學的功課,也有人在朗聲誦讀今天要講的課業。
喬書英湊到跟前來說:“皇上與貴妃今兒就動身了吧?殿下留在宮中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盡管同我說。雖然說未必能替殿下分憂解難,但是好歹兩個商量總比一個人煩惱要強。”
喬書英既是伴讀又是表兄,兩個人的關係自然親近一些,大皇子點頭說:“要是有什麼事,一定和你說的。對了,這次姑母沒有跟著一同去嗎?”
“我母親沒有去。”喬書英說:“原來是想去的,可是殿下也知道,前日我父親踏青時跌傷了腿,現在身邊離不得人。”
明微公主與駙馬夫妻恩愛這在京裏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大皇子自然也知道。
“駙馬的腿傷如何了?有起色沒有?若是需要太醫或是短了什麼藥材,你盡管同我說。”
喬書英笑著回答:“皇上與貴妃已經賞了不少藥材了,太醫也已經看過,說是傷勢不礙事,隻是不方便走動,怎麼也得再過一個月才能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