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華宮過去住的是麗妃,麗妃當時極得先帝寵愛,還有人說,麗妃要是生下皇子,那準保連皇後都得給她讓位。
可是麗妃紅顏命薄,受寵沒有兩年就去了。宮裏人都說,她就是臉生的太好了,命裏沒有那麼大富貴,皇上抬愛她受不起,生生的折了壽。
可是看看後來的事,不得不說麗妃還算是有福的,她走在先帝前頭。先帝沒了之後,那些曾經風光一時的美人下場有多淒慘?倒不如麗妃,還得了個善終。好歹她早就落葬了,太後心裏不舒坦,也沒有把她從妃陵裏挖出來鞭屍啊。
現在的翠華宮,可不一樣了。
在大雨天裏,翠華宮看起來破敗荒涼,翠華宮後頭的小花園也缺乏精心照管,裏麵的花樹長的野,密密匝匝的不見花,全是葉子,看起來黑黢黢的一片。
馬尚宮快走兩步到了門簷下頭,把傘收了。雨大,撐著傘身上也淋濕了不少。她拿手巾出來抹拭,一回頭看見裙子下擺都沾上了泥了,濕的都快能往下滴水。
馬尚宮索性彎下腰,把裙子攥起來擰起來把水絞出去,再跺跺腳上的泥。
身後的門就在她彎著腰的時候打開了,有個佝僂著腰的女人站在那兒眯著眼看她,半天也沒看清楚眼前的人。
馬尚宮笑著同她打招呼:“老姐姐,是我啊。”
門裏頭女人眼睛看不清楚,聽著聲音才敢確認是誰。
“喲,是你啊,這麼大雨你怎麼過來了?”
她聽著門口的動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就是因為下雨沒有派差事,得了閑兒才過來的。”馬尚宮進了這間屋子。
屋子裏迎麵一股泛潮的黴味兒衝的嗆人。馬尚宮跟著慎妃,住的也是新屋子,這種已經有年頭沒有修繕過的舊屋子她也住過,但現在一進來就覺得不慣。
馬尚宮不是空手來的,她使了些錢備了幾個小菜,帶了兩件娘娘賞的沒穿過的衣裳來的。來了見了這屋子,又覺得自己想的不周到,說:“胡姐姐這屋裏鋪蓋也該換了。”
住這屋的女人雖然年紀比馬尚宮還大,但是混到現在卻還隻是個宮女,不過是在翠華宮這裏灑掃看院子。東六宮的差事都清苦,份例領不足,苦熬日子。
“哪裏要換,還能蓋呢。”
酒菜擺上來,馬尚宮親自給她斟了一杯:“按說咱們不該吃酒的,不過這樣的天氣,連娘娘們也要吃一杯酒去去寒氣。”
胡宮人原來有些顧忌,可一想也是,這麼大的雨,誰不貓在屋裏頭躲懶?東六宮這裏成年成年的沒有人來,這樣的大雨就更不會有人來了。
她早年就有個貪杯的毛病,自己一個人看屋子,長夜無聊之時也會抿個兩口解解饞。可是她這身份,好酒好菜是沒指望的。再說了,一個人自斟自飲,酒喝著更沒滋味了。
今天既有好酒好菜,還有人陪著說話,胡宮人的興致就上來了。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好酒香醇,比一般的水酒易醉人。
胡宮人一醉,話也就多起來了。
她當年也曾經過過好日子,跟著得勢的主子,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可惜當年有多風光,現在就更顯得淒涼。
因為現在不如意,她就更喜歡回想當年。
馬尚宮一麵聽著,一麵也被她勾著想起了過去的舊事。
和胡宮人不一樣,馬尚宮可一點兒都不惦記先帝那時的日子。那時候後宮裏太亂了,真的太亂了,人命根本不算一回事,莫名其妙就會獲罪。那時候人人自危,都不知道過了今天還有沒有明天。有些人在這種情形下就更謹慎,有的卻很放縱,先把今天過了,管他明天在哪裏呢。
胡宮人不聰明,但運氣不錯,好歹她享過福,而且現在也還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有口安生飯吃。
看她酒意差不多了,馬尚宮試探著問:“我記得胡姐姐當初也在鳳彩軒伺候過兩年?當時賀妃正得寵呢吧?”
“對,她那時候是有一陣子得寵,可惜啊,人雖然長的漂亮,卻是個木頭美人,性子呆板無趣,先帝沒多少日子就膩了她了。”
“她不是因為小產的事情才被先帝厭棄的嗎?”
馬尚宮嘴有些幹,手心卻有些冒汗。
“小產?”胡宮人迷惘的想了想:“啊,對,是小產了。我還記得呢,她有孕之後臉上一點兒不見長肉,反而瘦下去不少。那會兒先帝差不多都把她給忘了,她待在屋裏不怎麼出來,有一天半夜裏她屋裏亮燈,天明才能請太醫來,太醫來的時候她已經小產了,孩子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