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筋依舊,吳一迪的怒火,卻越燒越烈,他平時那麼溫文爾雅溫良謙恭的人,嘴裏麵竟然冒出幾句:“我要去收拾收拾陳圖那個王八羔子!老子要去打醒那個傻逼男人!”
我卻更平靜:“淡定。”
嘴角連連抽搐幾下,吳一迪的臉,因為情緒激昂而有些變形:“他在車禍現場放著自己的老婆不管,帶走別的女人就算了。差點害得一屍兩命,這事也算了。你住院那麼多天,他不聞不問一個電話沒有玩失蹤都算了,他踏馬的跟你結婚才多久,他之前跟我說得好好的,以後好好對你,他簡直就是放屁!老子要去教訓這麼個孫子,什麼玩意!”
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家教良好,素質極高的吳一迪,也能有張嘴閉嘴髒話連連的一麵。這非但沒有影響到他在我的這裏的印象,我反而覺得此刻的他,形象顯得更飽滿,算是沾了點兒地氣。
可惜我的內心滿是瘡痍狼藉一片,自然沒有心情去貧嘴一句說,吳一迪你總算從高冷的雲端降落到地麵上了。
沒有多少餘力,我微微側了側身,說:“我不希望有人插手我的私事,不管是以任何方式。”
麵部的表情僵了一下,吳一迪似乎有些訕訕然:“我沒有別的意思,伍一。我隻是想為你做點什麼,減輕我的負罪感。”
勉強笑笑,我:“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很遺憾,我最終沒有如你所願,徹底成為陳圖的軟肋,也不能為那個定格在18歲的林思琪做點什麼。至於你我之間,如果非要算上一筆,不管是你曾經設計我也好,我在白雲嶂得到你的幫忙,這一次又承你的救命恩,如果你不介意讓我占點便宜,那我們扯平吧。”
張了張嘴,吳一迪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迸發出來,可我已經乏到極點,內心也如同經受不得任何觸碰擺弄的水豆腐,隨便顫動一下就能徹底破碎,我不動聲色:“我想喝湯。”
喝了幾口湯之後,我身上恢複了一些力氣,我央吳一迪去幫我找來一個筆記本,實在沒有心情洋洋灑灑地寫一個長篇大論的辭職信,我最終言簡意賅,敲下簡單的數十字。
下午五點出頭,吳一迪出去幫我買湯飯時,我收到了陳圖用順豐加急寄過來的離婚協議書。
他真是有心。
就離一個不靠譜的婚,一個他陳圖壓根沒有付出過真心的壞到了極點的婚,需要他林林總總羅列出厚厚的一遝,我連翻開看上一眼,都覺得是對自己的踐踏,於是我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幹脆利落的簽上自己的大名,把它裝好,封好。
順豐的收件小哥,過來把快遞拿走時,我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半分,但我也沒有哭。這個世界曾經對我滿含惡意,後來陳圖告訴我,善意總是隱藏在惡意中,他溫暖過我。但他不能好人做到底。現在,我不過是又重回惡意的混沌中,僅此而已。
六天後,我康複出院,吳一迪把我送回沙尾,我正在埋頭安靜打包那些嬰兒的衣服襪子什麼的,我的手機響起。
拿過來一看,打來的是陳圖。
“離婚證拿到了,你過來拿一下。”
滿是冷漠疏遠。
在陳圖的身上,我總算見識到了一個男人,最翻轉的醜陋麵目。
他對著我演深情脈脈的時候,在他麵前我儼然女王,我是他世界的中心,我在他的心尖上,哪怕我的步伐太重曾經踩痛他,他也不會用他的冷漠來紮我。
到他不願意再陪我演這場虛偽的所謂深愛戲碼,在我麵前的他,恢複對待所有人的高冷態度。
對比他現在的態度,我想想我曾經在他的身下承歡,竟是一陣惡寒。
好在,我的心隨著那個夜晚,陳圖一句:“救林思愛,救大眾車上麵的那一個。”死去一半,再隨著那個有點兒跳動被我萬分期待著的小生命,化成我身體裏麵的深刻烙印,徹底化成白灰。一捧白灰,又怎麼可能,再被激起半分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