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彙聚起來的笑顏,在頃刻間煙消雲散,我勉強用耐力來支撐自己,讓自己的語氣別顯得像質問:“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在周末,周末的晚上去處理嗎?”
即使有月光輔助,院子裏麵的光線終究是不及大廳裏麵來得明亮,它讓我無法看清陳圖的神情,隻看到棱角分明卻模糊不已的輪廓。
不過這倒沒有影響我把陳圖接下來說得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湯雯雯出事了,我得過去醫院一趟。”
這兩句由特別簡單的詞彙組合起來的句子,混雜著陳圖語氣中包裹著的嚴峻意味,它的威力不亞於一個炸彈,把我內心所有的平靜炸得分崩析離,我原本應該對這個消息感到驚喜不已,我原本該在心裏麵打上一場鼓來慶賀一下,湯雯雯這種心腸毒辣的人,她總歸是遭到了報應,可是我的第一反應,並非是在心裏麵暗暗高興,而是被繁複的焦躁所覆蓋。
我當然知道,陳圖作為湯雯雯的上司,他在今天給湯雯雯安排去接待合作商的工作任務,現在湯雯雯是在工作時間內出事,他理應到達現場表示慰問。我不是那種是非黑白不分的人,我也不是會小氣吧啦地認為陳圖這麼急切,是對湯雯雯有超越正常工作搭檔關係之外的情誼,我隻是搞不懂湯雯雯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更擔心通過這一次之後,她會把陳圖對他的信任鞏固得更徹底。
大腦亂成一團漿糊,我張了張嘴:“哦,好。”
用手扣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陳圖急急忙忙:“我不知道要忙到幾點才能回,伍一你早點睡。”
我還來不及應點什麼,陳圖已經邁開了半個步子,一副想要急切離開的姿態。
突兀的,坐在我身側的陳競,他騰一聲站起來,繞到陳圖的前方,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後,將還有大半截的煙從嘴裏麵掏出來丟在地上,用力一踩,他睥睨著陳圖:“喲,這麼個大小夥子長得那麼俊,又那麼的關心下屬,這樣的上司很不錯,我都想來一打。”
麵對著陳競的熱嘲冷諷,陳圖充耳不聞,他聳了聳肩,再拍了拍我的肩頭:“伍一,你早點睡知道吧。”
對於陳圖的忽視不以為意,陳競稍稍挪了幾步,再一次將陳圖攔截著:“湯總助給我的印象,總是精力充沛,她每天為友漫奔走蹦躂,辛苦得要命,說不定老天爺憐憫她,不願意你讓她太辛苦,這一次說不定能讓她缺個胳膊斷個腿,以後才能多點休息的機會,陳總,你作為這麼體恤下屬的上司,你其實心裏麵很為湯總助高興的,是不是?”
陳圖淡淡地瞥了陳競一眼,他最終啥也沒說,不偏不倚的用力撞了一下陳競的胳膊,匆忙朝大廳衝去。
不多時,他揣著車鑰匙出來,鑽進車裏熟練地一個倒車,隨即漸行漸遠。
意氣闌珊,寂寥滿懷,我把手上油膩的肉串放下,抽來一張紙巾插手,在混亂不知歸處的思路中,我踏著薄霧走到院子的另外一頭,靠在扶欄上,把自己站成一樁靜默的雕塑,遙望著在月光下黑黝黝的海麵和沙灘。
可是我並沒有機會把自己站得靈魂出竅,陳競就叼著一根煙走過來,在離我不過半米遠的地方靠著,他很裝逼地吐煙圈,彈煙灰,一直到這煙燒得隻剩下小半截的煙蒂,他才不鹹不淡地開腔:“看起來,弟妹的心情不大好?”
眉頭輕皺,我忖量了一下,緩緩開口:“你和湯總助有什麼仇什麼怨,你剛剛詛咒她斷胳膊斷腿。”
又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陳競冷不丁把打火機扔給我:“如果弟妹願意幫我點煙,我倒不介意滿足弟妹的好奇心。”
把那個小巧精致用眼角瞄一下都知道肯定很貴的打火機把玩了幾秒,我隨手將它揣進口袋裏:“你結婚時我隨了紅包,但我結婚你卻沒給紅包,這個打火機我看著挺喜歡,就當你補給我的禮物。至於我剛剛那個問題,我就隨口侃侃,你答不答關我屁事。”
側了側身,陳競轉過來與我麵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