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休聽了自然是不服氣,便冷哼一聲,說道:“許侯大人自然是過慮了。這裏語不傳六耳,外人隻知道我等今日是來赴和太子殿下小聚一餐的。無憑無據,他能抓到什麼?”
顧雎微微微一笑,說道:“孝龍尉做事,什麼時候需要憑據了?若我是薑太白,就趁你們夜裏回府路上痛下殺手,一盤大注,自然消弭於無形。”
林休不服道:“刺殺朝廷大臣?他也得有這膽子!”
“比起洛陽大亂來,這點代價他們還付得起。”顧雎笑了笑,說道。
顧雎冷冷地點出了關鍵,其他三人都沉默不語。顧雎把私符拿在手裏輕輕把玩,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擺弄著,如同在玩著一枚骰子。
截至目前,薑白的楚王黨與薑榮的太子黨官員的鬥爭都發生在水下。前者獨攬朝廷軍政大權,後者坐擁天下聲望,皇室正統,彼此都十分忌憚,因此高層暫時相安無事,所以鬥爭都局限在朝廷之上。
但是在場的人心裏都清楚,如果有切實的威脅——比如他們正在籌謀的計劃——危及薑白他們的根本,那麼那個人不會吝惜用極端的暴力去解決問題。想到這裏,三個人背心都冷汗涔涔。
“那麼依許候大人的意思,如今我們該如何是好?”林休不動聲色地問道,他注意到薑榮一直沒有作聲,知道一定有下文。
顧雎笑眯眯地從懷裏取出五樣東西,一一擺在桌上,屋裏立刻彌漫出濃重的血腥味。王離皺了皺眉頭,他對這種味道很熟悉。
那是五個人的拇指,從斷口處的血跡看,是剛剛被砍下來的。
“這一次,我已替各位解決了,一共五個探子。太子殿下啊,楚王殿下果然很重視您的私下小聚。”
這個白皙到有些瘦弱的年輕人,淡淡地敘說著,似乎在說一件尋常之事。在場的人不約而同一陣悚然,那五枚拇指的主人,不知會有怎樣的下場。
“今天赴太子殿下私下小聚的共有二十多人,這五個探子一直候在外麵的幾個出口,暗中點數,看哪幾個人最後出來。”顧雎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李達、林休和王離,讓他們幾個人心裏有些發毛。
顧雎笑了笑,繼續說道:“幸虧他們還未回報,就被我截下,所以楚王殿下暫時不會知道赴宴官員中是誰參與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說到這裏,顧雎搖了搖頭,麵露遺憾之色,說道:“可惜此舉是飲鴆止渴。我們今天會很安全,但最遲到明天早上,楚王殿下就會知道。五個探子的意外身亡,會讓他對太子殿下外宅裏的事情更有興趣。如果孝龍尉想查的話,就一定查得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顧雎絕非誇大其詞。
顧雎手指收攏,把私符牢牢捏住,目光一凜,說道:“所以在劉琦大人抵達長沙之前之前,請諸位大人按照我的指示來行動,不要有半點折扣。”
接下來顧雎開始安排,一條一條明晰細致,有條不紊,甚至連他們一會兒離開薑榮的宅邸如何避開耳目都考慮到了。眾人無不歎服,都說燕王薑成手底下的許負是個難得的奇才,如今親見,果不其然。
半個時辰之後,顧雎交代完了最後一點細節。此時已經是曦日初升,於是其他人紛紛拜別,各自懷著心思離開了薑榮的府邸。等到人走光了,薑榮吩咐仆役端來一壺煮好的茶水和兩個竹節杯,讓顧雎在對首坐下。
“寧國公大人他還好吧?”薑榮拿銅勺舀了一勺,倒在顧雎的杯子裏。
顧雎笑了笑,說道:“在下剛剛從寧國府回來,寧國公前兩天外出散心,昨日才回來。他老人家現在散淡得很,人也看開了,每天遊山玩水。”
薑榮聞言,忍不住歎息道:“寧國公好不容易才脫離了苦海,我們卻還要把他拉進來留在這裏一起慘淡經營嗎”
“能者多勞。再說,在下這不是也來陪您賭這一把了嘛。”顧雎啜了一口熱茶,覺得渾身都暖和起來,笑嘻嘻地抹了抹嘴,說道“倘若再有些黃酒,再加一副骰博,就再好不過了。”
薑榮大笑道:“你這小子總不忘酒、賭二字,真不知行止端方的燕王殿下,怎麼會和你這種家夥混到一塊去。”
兩人隨意閑談了幾句,壺中的茶慢慢去了一半多。薑榮忽然問道:“盡歡,你覺得這一次出手,勝算幾何?”
顧雎想也不想,隨口應道:“以如今之勢,多半是飛蛾撲火。”
“哦?為何?”薑榮的眼皮隻是略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