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在鄴城的府邸原來是宮廷老內官馬騰的休沐用的宅邸。從那時候起該府邸就承載著特別的任務——宦官與部分外臣互通消息的場所。後來馬騰過世,楊誌的老爹楊嵩為官又延續了這種做法。今早在座的侍中樊陵、議郎許相便是這裏的常客,雖然幾年前他們的聚會因為梁王顧建的幹擾停滯了一段時間,但現在顧建已經身首異處,屍骨都爛了,鄴城早已經風平浪靜。
“聽聞楊鼎兄弟入京師為官,是得楊大人提攜,想必您此番一定也得了不少實惠吧?”樊陵胖墩墩的,一臉紅潤,說話的時候總帶著頗為自然的微笑,所以這廝的官場諢號叫“笑麵虎”。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身邊的許相。那個人修眉長須相貌不俗,但素來不多說話,隻靜觀別人言語,他的諢號叫“不開口”。
“笑麵虎,你少提這些沒用的。”楊誌對樊陵十分熟稔,說話頗為隨便,說道,“有事快說有屁快放,別瞎耽誤工夫了,胡廣老頭還躺著呢,再磨磨蹭蹭的都要臭了。”
“楊兄好直率!”樊陵還是不忘奉承一句,說道,“我想到一件好事不敢自專,特意來請你們二位出頭。”
“哦?好事?”楊誌一聽,來了精神兒,不禁坐直了身子,問道。
“如今皇上的位子已經穩了,原來的太子和梁王都已經死了,所以我想上疏請皇上的生母入宮再掌中事。”樊陵得意地說,“怎麼樣?兩位一同和我上這個奏章嗎?”
楊誌聽了微然一笑。
——好個滑頭的笑麵虎,這獻媚取寵的辦法都想絕了!皇上剛剛登基,坐鎮洛陽,無依無靠自然想親娘,見著了娘能不念他笑麵虎的好嗎?而且皇上的生母慎園貴人董氏一旦入主禁宮也要感激他——這就叫兩頭兒買好!將來皇上、太後做後盾,他樊某人能不升官嗎?虧他想得出來,不過這件事還差點
“不好!”不開口的許相卻突然變了臉,開口了。
“為什麼?”樊陵不解地問道。
許相卻不肯講出理由,說道:“要幹你自己幹,我等著給你買棺材。”
樊陵一臉迷惑。
“你這人也是!多說一句能害死你?告訴他又怎麼了?”楊誌明白了許相的想法,說道,“笑麵虎你想岔了,這事兒咱們絕對不能幹。張讓扳倒梁王才幾個月的光景,抱著皇上還沒熱乎呢,你公然倡議再弄一個太後來,這不是要給他們找婆家嗎?這事兒要辦也得張讓和孝龍尉自己辦,這個好得他們自己買。別忘了隱太子的老娘竇太後還活著呢,皇上又沒有明詔廢後,你光想著升官,惹惱了張讓他們,他扣你個‘訕謗太後,妄尊藩妃’,你滿門的腦袋就都搬家啦!”
“哈哈可能是我脖子癢癢了吧!算了,這事就當我沒說。”這就是樊陵的過人之處,無論心裏怎麼想,臉上的笑是始終不變的,說道,“咱還說眼前的吧。如今胡廣那老滑頭這一死,可就再沒有人為張讓和丞相曹節他們抹稀泥了。我看張讓和曹節貌合神離,早晚要生分。到時候咱們是保張好還是保曹好?”
楊誌正要說道:“保王也好,保曹也好,總得走著看,看誰能給咱們”
話說到這兒,隻見楊洛慌裏慌張跑了進來。不知是被門檻絆了一跤還是沒站穩,一蹩進屋就摔了個大馬趴,他靈機一動順勢跪好,忍著痛強笑道:“孩兒拜見父親。”
楊誌見兒子慌慌張張一副狼狽相,而且旁邊還有兩個同僚瞧了個滿眼,心裏很是光火,又不好當眾發作,隻訓斥道:“慌裏慌張像什麼樣子!眼睛裏麵沒人嗎?還不快給兩位大人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