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棣袁丘袁哲三兄弟用所剩不多的錢,給袁基和袁啟兩位叔叔辦了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大操大辦了三天。這天晚上,這會兒客堂裏分外熱鬧,袁哲袁啟袁棣,這三個一同遭遇了家族落難的的三兄弟們又湊到了一起,兩位叔父的大喪忙完,大家總算可以坐下來推杯換盞了,有談不完的話敘不完的情。
“不管怎樣,現在也算是風平浪靜。兩位叔父的喪事期間,服孝不能飲酒,今天就咱們三個吧。看了父親新來的書信,他跟曹節接洽得不錯,咱們袁家有東山再起大有希望。大家該緩口氣了吧。”袁棣邊說邊思量,他大致也猜得出父親又破費了多少。
“兄長,你還沒從洛陽回來那會兒,知道家裏亂成什麼樣了嗎?皇後被廢,宋國公被下獄的時候,家裏就已經人心惶惶了,詔書一下來全族的官都給罷了,這還了得?七叔私底下把毒藥都預備好了,要真到了事不可解的地步,就一家老小湊在一塊自殺算了。”袁哲說到這兒大夥都笑了。
說到袁胤,袁棣一皺眉,說道:“七叔的病越來越厲害了。大家可要留心點兒不要再出什麼事端了。”
他心裏不由得升起一陣沉重:袁家雖然地位顯赫,但畢竟是靠宦官起的家,袁隗,袁啟,袁基雖然都曾身居高位,卻未見得有什麼才學德行,唯有七叔袁胤是這個家族中的奇葩。他德才兼備為人和善,在鄉裏有良好的口碑。但就是這樣一塊無瑕的美玉,卻因為顧及家世一輩子都沒有為官。如今兩個兄長的死,又給他帶來沉重的打擊,臥病在床幾乎不能走動,這對於袁家無疑是一個遺憾。
袁棣喝了一口酒,又接著說道:“阿哲,你多預備些東西,另外我從洛陽哪裏帶來些驢膠,明天咱們去看看他。”
“成!”袁哲忙著給大家滿上酒,說道,“先不提七叔的事,兄長前不久把我害得好苦呀!”
“怎麼了?”袁棣莫名其妙地問道。
袁哲嘿嘿一笑,問道:“還怎麼了?我問你,我那幫你瞞著送走楊洛兄弟的事兒是如何被爹爹知道的?連累得我跟著倒黴,爹爹一連來了兩封信,罵得我狗血淋頭,說我不誠實不孝順,不忠不孝,和你一塊騙他,還說我人小鬼大窩藏罪人。”
袁棣叫道:“好兄弟,這事兒我也不知情,我前腳才剛剛送走他,後腳爹爹就知道了,多少有點兒邪!”
袁哲說道:“邪什麼?爹爹的眼線到處都是,過去在洛陽你一言一行他全能知道,我早就說過這樣的事兒瞞不過他,不如實話實說。你就是不信,怎麼樣?把我也搭進去啦!你正正經經納人家當妾也不要緊,來信告訴我一聲呀!你那兒都沒事兒了,爹爹來信問我。我這兒還幫你編瞎話呢!全都露餡了,他能不火嗎?”袁哲嘖嘖連聲,“依我看,你派去的那個小廝本身就有問題,那小子精得眼毛都會說話,到了爹爹那兒還不知道說什麼了呢?”
“不會吧他有這麼大的膽子?”袁棣還是對自己曾經的貼身奴仆堅信不疑。
大夥聞此言全樂了。袁棣猛然想起連累自己的袁丘堂哥被關了那麼久的禁閉,經過這兩場喪事都忘了,忙端起酒道:“堂哥呀,你為我受苦啦!”
袁丘立馬端起酒來一口灌下去,抹抹嘴笑道:“受苦倒談不到,就是悶得慌!整天跟奴仆小廝們吃肉喝酒,連院門都不鎖,想出來就出來,晚上回去睡覺就成了。說是禁閉,一年半下來長了一身肉!哈哈要說王吉那是鼎鼎大名的酷吏,對咱們家可算是天大的麵子了。”說到酷吏王吉,袁棣不禁後怕。生死原隻懸於一線,要是王甫徹底翻臉,真要讓袁家滿門下獄的話,恐怕都等不到朝廷處置,就得被王吉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禍害死。
眾人不禁哄然大笑,袁棣靈機一動,也笑道:“袁丘堂哥,我可得好好報答報答你。”
“堂弟你莫要提報答的話,”袁丘插了嘴,說道,“今晚隻管喝酒,那些過去的事情,咱不提了!”
“好嘞!”
當晚袁棣喝了不少,但他已經跟袁基袁啟這些酒鬼叔父練得一身好酒量,並沒有什麼醉意。夜已經深了,他也就趕緊睡下了,卻不知道著看似平靜的背後,正有一件大事發生。
洛陽。
養心殿。
年輕的魏帝薑望,還沒有就寢。
——我是要中興大魏的皇帝!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皇家的事情是不能夠輕易插手的。
權勢已達到頂點的王甫始終不明白:自有帝王的那一天起,凡是戕害皇後之人,哪怕是受皇上授意而為,必定不容於同僚,不容於世人,到頭來也必將不容於皇上!
景臻二年九月,也就是袁家被牽連彈劾後不到半年的世界,年輕氣盛的薑望就再也不能容忍王甫的跋扈了。在他的授意下,一時間彈劾表章如雪片般飛入省中。索要賄賂、盜竊國寶、戕害宗室、屠殺士人、結黨營私、挑起戰亂、荼毒皇後無數的罪行被揭發出來。張讓,曹節等素來仇視他的大臣也從旁鼓動,薑望於是便順水推舟,將王甫和他的義子王吉、王萌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