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媽還在搶救,醫生下了病危通知單,聽說情況不大好的。哎呦,真的是作孽哦,我今天去你家喊你阿媽打麻將,我覺得奇怪,平時她那個時間也不會出門的嘛,我就一直敲門,她都不應,你說她一個人獨居,身體又不好。平時我們都是老姐妹,知根知底的,我立馬就猜到可能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找我家那口子把鎖給撬了,才發現你媽真的暈倒在家裏。醫生說,再晚一點送過來,可能就不行了。”
“謝謝您,謝謝您”除了這些,鄒沫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癱在孟庭之懷裏,祈禱著上蒼千萬搶救順利,心裏不斷冒出酸泡,一點一點,腐蝕著肌理。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打開。
“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我是”鄒沫站起來。
一切都如夢境一樣。
鄒沫在聽到醫生說到那幾個陌生的醫學名詞的時候,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她望向孟庭之,後者握著她的手,竭力想傳達給她一點溫度。
“如果手術的話成功率是多少?”孟庭之冷靜地問。
“病人年紀也大了,而且惡化的程度相當快,很手術成功率不到三成。不建議手術。還是建議保守治療。不過現在雖然搶救過來了,但是病人身子底薄,能不能抗得過去不好說,你們家屬要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孟庭之點點頭,攬著幾乎癱軟的鄒沫走出醫生辦公室。
*
天已經微微泛白了的。
青色的天際,淡淡的微弱的光從窗戶裏投進醫院的長廊。
醫院向來是看盡眾生相的地方。長廊兩邊,是一個又一個的病房。
縣城醫療條件緊張,走廊上也有簡易的病床,一排過去,擁擠不堪,旁邊有的睡著陪護的家屬,咳嗽聲漸起,護士罵罵喋喋地將窗戶關小,“哪個又把窗戶開這麼大,風吹進來不凍死人的呀。”
穿越長廊是重症病房,這裏顯然安靜多了。
相比普通病房,這裏好像始終被一層淡淡的陰霾籠罩,所有人沉默不語,臉上有的是恐懼,有的是悲愴,還有坦然麵對的平靜。
好似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結局的到來。
結局是什麼?所有人心照不宣,卻不敢宣之於口。
孟庭之給阿媽安排的是單人病房,條件相對好得多。
鄒沫坐在椅子上,看著病床上的那人。
她蒼老了許多,比記憶裏的樣子,比她每次出現在她夢裏的樣子。
頭發是染黑了的,新生的發根處是一截刺目的白。
此時閉著眼,身上插著管子,神色蒼白而寧靜。
她躺在那兒,不會趕她走,也不會嗬斥她是害死阿爸的殺人凶手。
鄒沫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阿媽/的手。於此時,她才敢偷偷握住的手。
久違的,母親的溫暖。
我真的好想你啊,阿媽。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鄒沫趴在病床邊,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分不清到底夢到了什麼,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夢裏她是一縷漂泊的煙雲,在浩瀚的世間,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