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平和你說了什麼?你們說了那麼久。”寧毅塵問她,眼睛仍是看著窗外的,“她可有說到我?”
“她說你很可靠。”鄒沫歪頭回想,如實回答。
寧毅塵微微一笑,眼底閃爍著落寞的熒光。走到衣架處,掏出外套裏的香煙,看一眼鄒沫,問她,“我是否可以抽個煙,我到窗台那抽,離你遠點。”
“請便。”鄒沫答。
他點點頭,叼起香煙,步到窗台處,點燃。
指尖星火微亮,他卻想起從前。
他十七歲的時候就認識她了。
那時候,她美得像那水池裏亭亭玉立的荷花。
把女子比喻成花是最俗氣的,但是他才識淺薄,自小未習過多少字,隻是知道把自己認為最美的事物來形容她。
她那麼美好,他根本就不敢靠近。
她是何鶴鳴捧在手心裏寵著長大的矜貴人,而他不過是自小失了父母,被寧鳶養在身邊的哈巴狗。偶爾施舍上一些肉骨頭,他就要俯首示好。
從小他受盡打罵白眼。卻隻有她不嫌棄他。
她將他看做弟弟,目光從不透著厭惡,也不透著憐憫,她對他向來都是平等的。
隻有她,將他視為平等的人。
她每次放學回來,就會問他,毅塵,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他哪裏敢和她一起出去玩,他窘迫地將髒兮兮的袖子攏在手心,伸手探到褲兜裏,空蕩蕩的,終究是囊中羞澀,搖搖頭,一溜煙兒跑得無影無蹤。
後來有一次,他辦事得力,得了寧鳶誇獎,給了他五十塊錢作為及獎勵。
少年時代的五十塊錢對於他來說是筆大數目。
他輾轉反側,興奮得睡不著。
第二天捏著那五十塊錢上了街,想給她買東西。
隻是她哪裏需要他買什麼東西給她,她向來就是錦衣玉食的。
那五十塊錢被他捏得汗津津的,逛了一天,也不知道要買些什麼。
最終買了她最喜歡吃的巧克力雪糕。
那雪糕可貴,小小一盒,就要四十五,是外國牌子,他從未吃過的。
他盯著雪糕,咽了咽口水。將那一小盒塞在衣服裏包著,怕化了,撒開腿就跑。
路過街邊小攤兒時又停下來,目光停在一對粉色的發卡上,掏出兜裏最後的五塊錢,遞給了老板娘。
他不記得那夜他是如何飛奔回去的,隻記得夜色正濃,他的心情暢快得要飛起來。
一顆心撲通撲通,就要跳出來。
她在琴房裏練琴,他就偷偷在外麵的玻璃門上敲三下,這是他與她的暗號。
她瞧見他,微微一笑,扯了個謊就跑出來找他。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雪糕,又張開手心,亮出那兩枚發卡。發卡亮晶晶的,上麵還有他的手汗,他有些窘迫,又再衣服上擦了擦,才遞給她。
“給我的?”她問。
“嗯。”他靦腆地答。
“毅塵,你真好。”她接過發卡戴上,問他,“好看嗎?”
他用力地點點頭,覺得整顆心像是發酵的棉花糖,甜膩得要溢出來。
她其實哪裏戴過那樣粗製濫造的發卡,可是她卻不拂了他的好意,仍舊戴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