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進那深不見底的一雙黑眸,她想起從前,也是這樣一雙黑眸,定定地看著她,問她,想不想跟他走。
可是如今,他卻是向她交代著身後事,要她在他走後帶著孩子好好過。
她終於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點了點頭。
他笑起來,似是放了心,疲憊一擁而上,雖然是清醒著,但說話還是要喘著氣,極其艱難的樣子,“沫沫,我休息一會兒,我要是睡著了,你便喚我一聲好不好?”
“好。”她說。
她抱著他,讓他躺著更加舒服一點。
他握著她的手,看著柔若無骨的那隻手上的傷痕累累,心中鈍痛。
“沫沫,你再唱首歌給我聽好不好?或者念首詩,我想聽”他勉強支撐著精神,他想,就算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聽聽她的聲音,也好,下輩子,就算過了奈何橋,喝了那碗孟婆湯,也能記住她了。
“葉芝的詩好不好?你在嶺城的那晚上,給我念的那首詩?”她輕聲和他商量著。
“好。”他笑意溫和地答。
“Whenyouareoldandgreyandfullofsleep,
Andnoddingbythefire,takedownthis.book,
Andslowlyread,anddreamofthesoftlook
Youreyeshadonce,andoftheirshadowsdeep;
Howmanylovedyourmomentsofgladgrace,
Andlovedyourbeautywithlovefalseortrue,
ButonemanlovedthepilgrimSoulinyou
Andlovedthesorrowsofyourchangingface;
Andbendingdownbesidetheglowingbars,
Murmur,alittlesadly,howLovefled
Andpaceduponthemountainsoverhead
Andhidhisfaceamidacrowdofstars.”
她輕輕地念,抱著他。她淒楚地想,想葉芝和茅德·岡的愛情,他追求她終生,至死不忘,卻終未得到。你看,癡情的人這樣多,得以廝守的人,卻這樣少。
他在她懷裏聽著,臉色蒼白,唇邊掛著淺淡的笑。
遠處起伏的山川的輪廓愈加清晰起來,天已經快全亮了。
*
鄒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去的,她隻是覺得飄飄浮浮的,手腳都麻木了,她抱著孟庭之,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她自己也將要支撐不住。
孟庭之的額頭燙得驚人,她緊緊抱著他,心想,若是一起死在這荒郊野嶺,那也算是有個了結了。
她和他紛亂的姻緣線,命裏就是糾扯不清的。
直到最後一刻,她看見上空出現直升機,然後是喊話聲,喊的什麼她聽不清了,她已經很是疲累了。
最後她視野裏出現了鍾醒山帶著人焦急地朝他們走來的身影,她張了張嘴,她隻記得她的最後一句是,“快叫霍夫醫生來,他了解庭之的所有身體情況”
她說完這句便倒了下去,下腹隱隱約約地疼,她悲戚地想,是不是她的孩子要離她而去了
鄒沫再次醒來是在第四天的中午。
醒來的時候護工正拿著溫毛巾在擦拭她的身體。
她動了動手,護工的動作一頓,看向她,才發現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