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的供暖設施壞了,鑒於馬上要放寒假,學校也沒有要給修的意思。我蜷縮在我姑為我做的大棉被裏,瀏覽著那天晚上堆雪人照的照片,大多數都是雪人的獨照,唯有最後一張是趙弈侖的背影,他走的時候我偷偷照的,這麼看著,背影還蠻帥的。
考試已經進行的差不多,最後一科比較簡單,宿舍裏的人都開始狂歡起來了,還有收拾東西的,總之比較聒噪。我帶上耳機,開始畫畫。
我習慣於把珍貴的瞬間用筆畫下來,這次畫的,是趙弈侖的背影。
起好形之後接下來開始仔細的刻畫細節,走路的動作看上去很簡單,嚐試了半個小時,左腿卻怎麼都畫不好,我很怕把紙戳破了到後麵越是畫的小心翼翼。
我很喜歡,也很享受自己畫畫的過程,在這個過程裏能夠靜下心來,也會去聯想跟畫的內容有關的故事,無論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
就像此刻,我也正在聯想著趙弈侖給我講的那個故事。那天回來以後,我查過卟啉症是什麼,這種病又稱吸血鬼症,患者就像吸血鬼一樣對陽光過敏,遇到陽光身體會發爛生瘡,裸露在外麵的牙齦也會變得血肉模糊,牙齒會變得又尖又利.........
那個他口中小女孩兒看到陽光下的卟啉症患者應該是落荒而逃的吧,而他也一直生活在黑暗裏.......
我把多出來的線頭擦掉,繼而又想到了自己小時候那個狂風驟雨父母外出的夜晚,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幾乎難以呼吸,臆想的危險在黑夜裏織成一張巨網,把自己僅有的安全感掠奪的一幹二淨。他在黑暗中也是這樣的吧,被恐懼支配著,將手伸在這個世界黑與白的邊緣,期待著見到真正的光明,等真正身處在無數次幻想過的陽光下時,渺茫的希望演變為更深的絕望.......即使是這樣,還是在一直努力地掙脫著黑夜。
我把畫好的線稿收好,準備好下午考試用的東西,等有時間再潤色一下,現在總是找不到感覺。
第二天考試結束之後我坐車到火車站,準備要回家了。其實暑假的時候還好,可以直接說要打工,一直不用回家,但是到了寒假,家裏的人總會拿著要“過年”這張王牌讓我除了回家寸步難行,尤其是在電話那頭吵嚷著要見我的小外甥。記得上大學之前臨近放假自己的心都是躁動的,期盼著走出校門,坐上車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是歡呼雀躍的,不是因為要回家,而是因為暫時可以逃脫學校的約束,獲得短暫的自由。
現在,怎麼都沒有了當初那種興高采烈的感覺,反倒是看著安檢處要回家的人們覺得心酸不已,很多人都是常年奔波在外的,有些人甚至幾十年如一日的做著苦力,滿臉的滄桑下藏著的是對生活的不甘和憧憬,即使未來再差,現下的假期倒像是一個暫時躲避風雨的理由,逃離令人厭倦的工作和種種不滿意的環境,將委屈與煎熬滿懷著欣喜的暫時壓製在心底,家就像一個避風港一樣,可人不能總是在避風港裏呆著,呆的久了以前懼怕的種種隻會讓他們更加恐懼,所以年後,做了短暫停歇的人們總是會離開的。
就像是我,也會離開。
我戴上耳機,將聒噪的世界隔絕在外,沉溺在外麵瞬息萬變的景色中去。
“姑娘,你圍巾掉啦?”
人家叫了好幾遍我才半信半疑的回頭,原來真的是在叫我。
旁邊的大爺指著從我包裏拖到地上的圍巾,我慌忙從地上撿起來,這是趙弈侖那天給我的,我還沒來得及還他。
我給他發消息,“你的圍巾估計要跟著我回家過年了,我現在在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