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08 ESCAPE(1 / 2)

二十歲那年的夏天,我與十七歲時想象中的自己背道而馳。

十七歲的時候,我在想著,隻要我上了大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到那時我能理解我的父親,見到我的母親,周遭也許沒有太多,但也有兩三個能真正走到心裏去的人。

一切都會好的。我靠著這句話,熬過了無數難以克服的,令人厭倦的時刻。

也許你會問,你的人生才走多遠,有什麼是不能挺過來的?有什麼是不能堅持下去的?那麼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人越是堅強慣了,就越是弱不可擊。

我就是這樣。

在二十歲那年那個炎熱的夏天,心裏繃著的最後一根弦,被人硬生生地扯斷。

我沒有和趙弈侖大吵一架,然後把他罵走的勇氣。隻能借著期末考試狼狽地逃到自習室,心不在焉地開始複習。

三十七八度的高溫,熱到讓人不禁同情生活在赤道的人,會不會早就已經被毒辣的太陽曬得扒了一層皮?亦或是會羨慕生活在極地的人,他們不用受這種人間酷刑。

地麵踩下去,燙地腳生疼,騰騰升起的熱氣虛化和模糊了周遭的人和物。再舔舔幹裂的嘴唇,毒辣的天氣恨不得要將我身上的最後一滴水分抽幹。

如果那一刻我可以逃走的話,不讓那個人找到我的話,那麼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那一刻我可以逃走的話……

教學樓的供電係統出了故障,靠窗的人不情願地擰開電扇的開關。教室聚集了一團熱氣,燥熱感襲裹全身,勒得人喘不過氣。

人群在躁動著,沒過多久,教室裏的人少了一大半。我把窗戶打開,不小心踢了後麵的人一腳。是個溫柔的女生,她微笑著擺擺手,小聲地對我說:“開大點吧,好熱啊!”

“滋啦——”一聲,窗戶被推到最邊上,熱風裏透著些許靜下心來才能捕捉到的清涼溢了進來。打開課本,繼續對著實務女媧補天。

據說導員這種生物,隻要不拿助學金,隻要不當班委,開學見一次,放假見一次,就已經成了定律。偏偏在這種考試的危機關頭,我爸替我打破了這一定律。

導員打來電話說,我爸來學校了,換了新手機號,聯係不到我,在學校門前的告示欄找到對應年級導員的電話,不得已打給了他。

“你爸爸在學校的西門,美術學院那棟大樓附近,快去吧。”

我一點兒都沒有質疑,不解地拿好手機,書都沒合上,東西亂糟糟地攤在一起就出了自習室。

那麼偏僻的地方,我爸為什麼會去那兒?也對,他不認識路,導航有時候導的就是學校的西門,在那兒附近有個商務大酒店,知名度還挺高。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這句話是當年高考的時候英語閱讀出現過的一句話,換言之,發生在人身上的一切,都有它的意義。

可當我站在美術樓後麵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不覺得有什麼意義。

我不認識他,他卻說他是我爸爸……這年頭騙人也要有個限度,還是……他找錯人了?

即使到了最後一刻,我仍舊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就算不是好人,但至少他們不會那麼壞。